拿到這個抄滿了“罪證”的本子後。
許大茂沒有急著舉報。
他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和激動,將本子小心翼翼地貼身藏好。
他心里很清楚......
自己手里握著的,是一把能置人于死地的利器!
但同時,它也是一把雙刃劍。
用好了......
這個證據就能將陳宇凡一刀斃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如果用不好......
這把刀,也很可能會傷到自己。
畢竟,陳宇凡現在的身份地位,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住在後院的鉗工學徒,誰都能隨便踩一腳了。
技術科副科長,六級工程師,楊廠長面前的第一紅人......
陳宇凡在廠里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
這各種的身份全疊加起來,形成了一張巨大的保護網。
貿然去舉報,萬一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到時候......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所以。
許大茂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他必須找到一個最合適的人,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將這把刀,遞到那個人的手里。
由那個人來發動這致命一擊。
而自己呢,只需要躲在幕後,安安靜靜的等著看好戲就行了。
想通了這一點,許大茂深吸一口氣。
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往常那種帶著幾分陰狠的平靜。
許大茂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辦公樓。
這一天,他照常扛著放映設備,騎著自行車去鄉下的公社放電影。
一路上,他心里都在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等到晚上。
許大茂從鄉下放完電影,回到城里。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但許大茂的心里,卻是一片火熱。
他連家都沒回,直接在半路拐了個彎,就朝著黑市的方向去了。
他今晚要辦一件大事。
辦大事,自然不能空著手。
他在黑市里轉悠了一圈,花大價錢,買了兩斤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豬後臀尖。
除了豬肉,他又買了兩包在這個年代堪稱奢侈品的奶油餅干。
這可是好東西。
一般人家過年都舍不得買。
如果是用來送禮,這便是最有面子的東西了。
許大茂小心翼翼的,將這些貴重物品裝進一個網兜里。
然後悄悄溜出了黑市。
他的目標很明確。
紅星軋鋼廠副廠長——李懷德的家。
..........................
李懷德家,住在離廠區不遠的一個干部家屬樓里。
許大茂對這里,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他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又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
讓自己看起來,既恭敬,又有些親近。
這才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篤篤篤。
很快,門內就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打開了。
開門的,正是穿著一身便裝的李懷德。
他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許大茂,先是愣了一下。
隨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許大茂手里拎著的那個網兜上。
李懷德的經驗豐富。
只用一眼,大概就猜出了里面的東西為何物。
李懷德的臉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們兩個人,私下里一直都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
主要也是因為,他們倆是同一類人。
都是那種極其精明,喜歡算計,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可以說是......臭味相投。
許大茂以前呢,也沒少給李懷德送禮。
就是靠維持著各種關系,許大茂這個放映員,在廠里才一直過得順風順水,甚至有時候還能混進領導飯局中,蹭幾口好吃的。
“大茂來了啊,快進來。”
李懷德熱情地招呼著,側身讓許大茂進屋。
“李廠長,沒打擾您休息吧。”
許大茂一邊換鞋,一邊陪著笑臉。
“說的哪里話,我正嫌一個人待著無聊呢。”
李懷德笑著,順手接過了許大茂手里的網兜。
他掂了掂分量,放到一旁。
肉和餅干......確實是稀罕東西。
但對李懷德來說,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太客氣了。”
不過嘴上,李懷德還是這麼說了兩句,把東西放進了廚房之中。
隨即,李懷德把許大茂,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喝茶。”
他倒了兩杯茶,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然後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客廳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李懷德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吹著熱氣,卻沒有喝。
他看著許大茂,心里跟明鏡似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
尤其還是拎著東西,大晚上地摸上門來。
這要是沒事,鬼才信。
李懷德也不著急,就那麼等著。
他知道,許大茂一定會先開口。
果然。
許大茂搓了搓手,臉上帶著幾分局促的笑容,開口說道。
“李廠長,這不是好久沒來看您了嘛,心里怪想的。”
“正好今天去鄉下,弄了點東西,就想著......趕緊給您送過來嘗嘗鮮。”
李懷德聞言,笑了起來。
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玩味。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麼聊齋?
他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著許大茂,淡淡地說道。
“你有心了。”
“不過,這麼晚過來,恐怕不只是為了給我送點東西這麼簡單吧。”
“有什麼事,就直說。”
“咱們之間的關系,不用繞彎子。”
李懷德的話,直接就挑明了。
許大茂听到這話,知道自己的這點小伎倆,在李懷德這種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夠看。
他干笑兩聲,也不再掩飾。
許大茂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試探性的問道。
“李廠長,我就是想問問.......”
“您對咱們廠的技術科副科長,陳宇凡,是個什麼看法?”
听到“陳宇凡”這三個字。
李懷德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他的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似乎是陷入了思考之中。
對陳宇凡是什麼看法?
李懷德是個聰明人。
楊廠長能看出來陳宇凡是個天才,他李懷德也同樣不瞎。
李懷德看得出來,陳宇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是個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整個軋鋼廠命運的人。
所以,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和陳宇凡搞好關系的。
就比如上次,陳宇凡剛當上工程師那會兒。
他親自備下了厚禮,給陳宇凡送去。
那可不是一般的禮物。
他送的是小黃魚!
這是真正值大錢的東西!
李懷德這絕對是下了血本的投資。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
就是想趁著陳宇凡還沒徹底起勢,將這個未來的棟梁之才,拉攏到自己的陣營里來。
就算不能為自己所用。
也絕對不能和他交惡。
那次送禮,還出了意外,差點被何雨柱給攪黃了。
只可惜......
李懷德只是廠里的副廠長。
他的話語權終究比不過楊廠長。
所以,李懷德和陳宇凡之間的關系,始終都有些微妙。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就是普普通通的同事關系。
李懷德心里清楚,這主要是因為,在軋鋼廠這個權力場里。
他是自己這個派系的代表。
而陳宇凡呢......
從一開始,就被打上了楊廠長的標簽。
陳宇凡是楊廠長的得力干將。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再成為他李懷德的人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所以對于陳宇凡......李懷德的態度,其實也很明確。
既然拉攏不成,那就保持距離。
井水不犯河水!
他很清楚,以陳宇凡的能力和未來的前途。
能交好,自然是最好的。
若不能,那也絕對不能夠得罪!
當然。
這些深層次的想法,李懷德是不可能跟許大茂這種小角色說的。
他的心里,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說了幾句場面話。
“小陳可是咱們廠的寶貝。”
“年輕有為,技術過硬,他絕對是個人才啊。”
“咱們軋鋼廠,能有這樣的年輕人,是廠里的福氣。”
夸完了。
許大茂也听出來,對方不想告訴自己,而是在敷衍。
隨即。
李懷德話鋒一轉。
他將問題,又重新拋回給了許大茂。
他看著許大茂,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不過.......”
“大茂啊,你今天來找我,還特意問起我對陳宇凡的看法。”
“你的目的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
“直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
李懷德話都說到這里了。
許大茂知道,自己再繞彎子就顯得太愚蠢了。
他索性身體向前傾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道︰
“李廠長,我說的,句句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我許大茂能在廠里安安穩穩當個放映員,能吃上這碗飯,我靠的是誰?還不都是靠李廠長的提攜和照顧。”
“在我心里,這紅星軋鋼廠誰說了算我不管,我就只認您一個領導。”
“所以我肯定是站在您這邊的。”
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
先是表明了自己的忠心,把自己牢牢地和李懷德綁在了一起。
這是一種政治上的站隊。
李懷德听了,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
許大茂見狀,知道對方還在等待自己放出更多信息。
他繼續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
“李廠長,我就是覺得......最近這廠里的風向,有點不對。”
“那個陳宇凡,風頭實在是太盛了。”
“他越是出風頭,楊廠長在廠里的威望,就越高,權勢也就越大。”
“我......我是替您感到擔心啊。”
“再這麼下去,這廠里......恐怕就真的只有楊廠長一個人的聲音了。”
許大茂小心翼翼的說完,便立刻閉上了嘴。
他抬起頭,偷偷觀察著李懷德的反應。
他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得非常露骨,也相當冒險。
這幾乎,就是在明著挑撥離間。
但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辦法。
他必須要勾起李懷德心里的那根刺。
李懷德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但是,他那雙微微眯起的眼楮,和他那放在沙發扶手上不斷敲擊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許大茂說的......
對嗎?
簡直太對了!
這些話,就像是一把錐子。
精準的扎在了李懷德心里,最不舒服的那個地方。
他李懷德,在紅星軋鋼廠經營了多少年?
雖然一直被楊廠長壓著一頭,但以前這廠里的權力格局,至少也是個七三開。
楊廠長佔七成,他李懷德也能穩穩佔三成。
廠里的大事小情,他雖然不能完全做主。
但至少,他有說得上話的權力。
他想提拔幾個自己人,想否決一些不合自己心意的提案,總還是能辦到的。
可現在呢?
自從陳宇凡這個妖孽橫空出世之後。
整個軋鋼廠的權力天平,已經發生了毀滅性的傾斜。
李懷德在心里,默默的盤算著。
陳宇凡從成為工程師,尤其是成為黃老的學生開始。
工廠里在技術這塊,就已經是他說的算了。
陳宇凡還發明了【紅星50復合脂】,抓出了埋伏工廠里的敵特。
這是天大的功勞!
讓紅星軋鋼廠的名字,響徹了整個工業部。
陳宇凡還作為總負責人,主導了“全廠維修改造項目”。
這個項目一旦完成,整個軋鋼廠的生產力,將迎來一次巨大的飛躍。
據說,工業部那邊已經準備撥款,支持軋鋼廠進行擴建,購入全新的生產設備。
這一切都是誰的功勞?
都是陳宇凡的。
而除了陳宇凡之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楊廠長了!
因為,陳宇凡是楊廠長一手挖掘,一手提拔起來的。
陳宇凡的功勞簿越厚。
楊廠長頭上的光環就越是耀眼。
現在廠里是個什麼情況?
那些中層干部,那些車間主任,甚至是一些普通工人......
但凡是廠里的人,只要提起楊廠長,都是交口稱贊。
所以人都夸獎楊廠長慧眼識珠、領導有方。
人心已經完全徹底倒向了楊廠長。
他李懷德的話語權,被壓縮到了一個可憐的地步。
別說三成了。
現在,他能有一成話語權......
那都算是燒高香了。
他已經被楊廠長壓得死死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說心里一點怨氣都沒有,那絕對是騙人的。
李懷德做夢都想把楊廠長拉下馬,自己坐上那個一把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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