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國,靈山城最深處,往生佛界。
此乃地藏聖者以聖火、法則和傳說品質淨土舍利開闢的獨立世界,不同于外界靈山城的莊嚴肅穆,這里彌漫著一種寧靜、安詳,卻又帶著一絲輪回寂滅意味的獨特氣息。
金色的佛光柔和而不刺眼,虛空中仿佛有無數往生咒文自行生滅。
宛若英武青年的天龍聖者,負手立于一片宛若鏡面的蓮池之上,池中倒映的卻非蓮花,而是萬千生魂沉浮往生的景象。
他忽然眉頭微蹙,銳利如龍眸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佛界的壁壘,投向了外界的靈山城。
那座曾經的佛國舊都,即便如今萬佛堂將重心西移至須彌新城,其積澱的底蘊與浩瀚信仰之力,依舊使其如同沉睡的巨佛,不容小覷。
萬佛朝宗的氣象,在這里仍能窺見七八分。
“地藏,”天龍聖者開口,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你還在猶豫什麼,帝日已然成勢,這是最後的機會,若他完全穩固聖者境界,哪怕不必凝聚神格,東大陸,甚至整個世界,都將會是他的囊中之物。”
蓮池深處,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無數慈悲與寂滅意念凝聚的身影緩緩浮現,正是地藏聖者的真身。
他的聲音平和悠遠︰“白輝年輕氣盛,戰力卓絕,潛力更是深不見底,他甫一登臨聖位,就讓道兄背井離鄉,確實是心腹大患。”
天龍聖者冷哼一聲,他在帝日聖威迫下離開鱗國,心中豈無怨懟?
甚至暗中去了草原一趟,欲尋故舊,卻發現局勢微妙,最終仍是選擇暫棲佛國,與這老謀深算的地藏互為依仗又相互提防。
兩位聖者沉默了片刻。帝日聖者白輝,就像一顆驟然升起、光芒萬丈卻又無比危險的太陽,他的年輕,他的強大,他的潛力,都讓這兩位老牌聖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忌憚。
“不能再等了。”天龍聖者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灼灼地看向地藏︰
“今年之內,必須設法將其引出鱗國……至少要引出虔都,合西大陸諸位聖者之力,畢其功于一役!否則,待其徹底穩固境界,甚至未來掌握之力,你我將來恐怕連聯手對抗的資格都沒有,別忘了,祈願是怎麼死的!”
白輝點燃聖火之前,天龍不是沒有機會。
但就是白輝在東海之畔陣斬祈願聖者,才讓他的這些“老朋友”們投鼠忌器,畏縮不前,包括這位往生佛界之主!
事後,基本所有聖者都派遣分身在東海詳查祈願聖者的死因。
那股獨屬于神靈的力量哪怕過去幾日,依舊清晰,完全無法遮掩!
地藏聖者的化身微微頷首,蓮池中的往生景象仿佛都加速流轉了一瞬︰“善!
須彌山那邊,雖然近些年有些松散,但老衲還有些威望,就由老衲去溝通。
狼國和西大陸,老衲不甚熟悉,便交由天龍道友了。”
“放心,此獠不除,我心難安!”天龍聖者斬釘截鐵。
他的殺意,遠比這老僧堅定。
協議初步達成,天龍聖者的本體並未離開往生佛界,但一道凝練至極、細如發絲的護法黑龍法相,已悄無聲息地遁出佛界,下一刻便出現在了靈山城內一處佛堂,正瑟瑟發抖、面如死灰的渡我和尚身旁。
黑龍法相無形無質,唯有渡我脊背上那半塊斷首黑龍紋身微微發熱。
突然,龍眼射出金光,渡我和渡你瞬間昏迷過去,毫無反抗之力。
同時,一股晦澀深沉的力量悄然彌漫,試圖遮掩渡我身上一切異常氣息,尤其是那剛剛爆發過、殘留著“滅魂帖”的波動。
“帝日的氣息?”滅魂帖的力量解析完成,那股來自帝日法則的氣息依舊被天龍聖者抓了出來。
此時,黑龍法相幾乎要失控顯形,傳遞出天龍聖者暴怒的意念︰“止戈!你這匹夫!賣得真是徹底!一點情面也不留!”
顯然,渡我和渡你被扔到佛國,必然與帝日聖者脫不開干系。
而選中這兩人,大概率是因為止戈那老匹夫告密,向白輝那小鬼說清了他曾動過手腳。
止戈那老東西,雖然名義上將鱗國的大權交給了他,但唯獨那座虔都,一直牢牢地握在手中,他幾次提議遷都,都遭遇了無形的阻礙,最後無疾而終。
尤其在他受傷以後,他對于虔都的掌控更是近乎完全失控!
本想著他傷勢恢復後,可以將權柄輕松收回,但某人的橫空出世,顯然已經將一切謀劃擊碎。
怒歸怒,天龍聖者終究是梟雄之輩,強行壓下怒火。
黑龍法相的力量再次涌動,更加小心地、一層層地將渡我的靈魂氣息包裹、遮掩,以避開帝日聖者可能存在的遠程感知。
就在這細致遮掩的過程中,黑龍法相龍角微微發亮,在渡我的靈魂中仔細搜尋,很快,在渡我靈魂深處察覺到了另一件被巧妙隱藏、幾乎與靈魂融為一體的東西——
那是一件金紅二色的袈裟!
這是天龍聖者得自長安的古老佛寶,也是為何天龍聖者要在渡我體內留下印記的原因。
其隱匿性極佳,竟連白輝探查都瞞了過去!
“可惜,這件怪異的寶物本座找了上萬位佛門修士都毫無反應,但唯獨這渡我,袈裟竟沒有絲毫排斥。”
黑龍法相冷哼,若非如此,他怎麼會將寶物留在這種毫不相關的人體內。
不過,也確實要想想辦法,也許,激活這件寶物,能讓他目前的狀況有所轉機。
……
往生佛界內,天龍聖者的本體依舊靜立蓮池之上,英武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波瀾,那道黑龍法相已經被他回收。
但他的意識,已經再度一分為二。
一部分留駐本體,留在往生佛界內,地藏那老家伙對他可不放心;
另一部分,則伴隨著一道新分化出的、更為純粹凝練、幾乎與佛國祥和氣息融為一體的白龍法相,悄無聲息地遁出了往生佛界,朝著西方疾馳而去。
目標——佛國新都,須彌城!
靈山城是佛國的過去,沉澱著歷史的厚重與信仰的積澱。
而須彌城,則是佛國的現在與未來,彰顯著萬佛堂的野心與輝煌。
白龍法相穿梭于虛空,遠遠望見須彌城時,即便以天龍聖者的見多識廣,心中亦不免閃過一絲驚嘆。
整座巨城並非建立在大地之上,而是依托于一株巨大無比、仿佛貫穿天地的菩提樹。
無數金光璀璨的廟宇、佛塔、殿閣如同枝葉果實般,錯落有致地懸浮于菩提樹的枝杈之間,由一道道金色的虹橋相連。
祥雲繚繞,梵唱之音如同天籟,自每一座建築中傳出,匯聚成浩瀚的聲浪,洗滌著每一個踏入此地的靈魂。
比起靈山城的古樸莊嚴,傾向于舊歷的傳統城市,須彌城更顯得神聖、輝煌,充滿了一種蓬勃向上的“新朝”氣象。
無數虔誠的佛徒如同朝聖的螞蟻,沿著虹橋往來穿梭,空氣中彌漫著濃郁到化不開的信仰之力,甚至凝結成了細微的金色光屑,不斷飄落。
這是一座純粹的超凡之城,也是現今東大陸近乎名副其實的第一城!
“當年本座也有機會建立這樣一座以超凡體系為核心的神話仙城,但止戈那個老東西固執己見,死守著已經定型的虔都不放,活生生讓我鱗國矮了一頭。”
天龍聖者心中冷哼!
這是超凡體系完全發展起來後建立的新城,幾乎完全超脫了舊歷的城池體系,開始向圖騰神話靠攏。
同時,這里也是燃燈聖者的道場,是萬佛堂權力的核心所在!
作為當代佛國的掌權者,其明面威勢之盛,確實已將靈山舊都那位壓下去一頭。
白龍法相收斂所有氣息,如同一點微不可察的流光,巧妙地融入這浩瀚的信仰洪流之中,避開了城中無處不在的佛經掃描和守衛金剛的巡視,徑直朝著須彌城最核心、也是那株菩提樹最粗壯主干所在的方向潛去。
那里是萬佛堂總部,也是燃燈聖者閉關清修之所——靈鷲洞!
同樣是圖騰神話中的住所名稱!
天龍聖者對于那里的一件寶物覬覦已久!
那是一件紅色神話品質的禪杖!
是燃燈聖者早年在一處寶藏副本中,九死一生才帶出來的重寶。
然而,此杖極為奇特,需要完成鑒定才會顯現具體信息,而且鑒定需求沒有任何信息提示,以至于強如燃燈聖者,耗費八十載光陰,投入海量資源,嘗試了無數方法,至今也未能完成對其最終的鑒定,真正獲得這件寶物。
但天龍聖者結合從皇帝那里得到的情報,反復進行外形對比後,卻猜到了這件寶物的鑒定方式。
所以,前些年天龍聖者就曾打過它的主意,但一來自身有傷未愈,二來鱗國內部局勢復雜,止戈聖者看似放權,實則依舊把握著鱗國的大體方向,還有飛花、天象在掣肘,讓他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
如今,他被帝日聖者逼離鱗國,暫棲佛國,反倒成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地藏聖者與燃燈聖者之間的關系,遠比他和飛花聖者還要惡劣得多。
那是源于大道理念、佛統之爭以及資源分配的深刻矛盾,幾乎不可調和。
地藏聖者歸隱靈山舊都,開闢往生佛界,某種程度上就是對燃燈聖者主導的萬佛堂路線的一種無聲抗議和割據。
如今,為了應對帝日聖者這個共同的、前所未有的威脅,地藏不得不前往須彌山與燃燈交涉合作。
這必然吸引燃燈聖者極大的注意力,甚至可能引發一些爭執和法則層面的波動——這無疑是為他盜取那件未鑒定神話禪杖創造了千載難逢的良機!
白龍法相如同最狡猾的幽靈,天龍聖者巔峰時期更是東大陸第一強者,手段不凡,避開了層層疊疊的佛門禁制,很快潛入到了靈鷲洞的深處。
但還沒來得及探索,他就感知到一股浩瀚、灼熱、仿佛能照亮萬古黑暗的強大聖者氣息正在古殿最上層的某處空間與另一股慈悲卻帶著寂滅輪回意味的氣息進行著隔空交流,雙方意念踫撞間,雖未真正動手,但周圍的法則都隱隱在震顫、扭曲。
果然,他們之間,哪怕只是說話,也會忍不住動手!
“就是現在!”白龍法相心中暗喝,時機剛剛好,精準地抓住了兩位聖者注意力相互牽制的這段時間,如同流光般射向古殿深處一間被重重佛印封鎖的秘藏室。
那秘藏室的禁制強大無比,足以輕易絞殺任何戰王級存在。
但天龍聖者對此早有準備,白龍法相張口,吐出一枚龍鱗狀的奇異符 ,這符 上蘊含著天龍聖者耗費心血模擬出的、一絲與那未鑒定禪杖同源卻更為古老晦澀的氣息——
這是他從那位皇帝處和其它副本的相關線索中解析出的密鑰!
與燃燈聖者不同,他提前知道答案,反過來推演過程,遠比燃燈聖者容易。
符 貼在禁制上,秘藏室內一股力量共鳴,那堅固的佛印光芒一陣劇烈閃爍,竟真的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
白龍法相毫不猶豫,瞬間鑽入其中。
但同時,還不忘吐出一口濃郁的白色霧氣,讓燃燈聖者暫時無法感知此處的異常。
也幸虧他本體就在佛國,能借取部分力量,否則,還真有可能被此地的陣法強行穿透。
秘藏室內寶物光華璀璨,琳瑯滿目,但白龍法相目標明確,直指懸浮在中央、被九條佛陀虛影環繞守護的一柄禪杖!
那禪杖通體呈暗金色,造型古樸無比,杖身仿佛由未知的神木與金屬熔鑄而成,其上雕刻著無數難以理解的古老梵文和圖案,但這些圖文大多模糊不清,仿佛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埃。
杖首並非常見的佛像或寶珠,而是一個含苞待放的金色蓮苞,蓮苞緊閉,卻隱隱有令人心悸的紅色神光從縫隙中透出,散發出一種既神聖又令人不安的波動。
紅色神話品質!未完全鑒定狀態!
白龍法相眼中閃過極致的熱切,這件寶物,馬上就是他的了!
它再次吐出幾枚類似的龍鱗符 ,禪杖嗡鳴,暫時安撫住那九條守護佛陀虛影,同時龍爪探出,小心翼翼地向那暗金禪杖抓去。
整個過程迅捷而無聲,將對周圍環境的擾動降到了最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