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知道柳熙然是絕不願意去喊唐清淺起床的,那丫頭指不定正躲在臥室里對著鏡子懊惱或者傻笑呢。
眼見指望不上,他索性自己走到唐清淺的房門前,屈指輕輕敲了兩下。
門內一片沉寂,毫無回應。夏禹倒也耐心,等了片刻,又抬手敲了兩下,力道稍重。
篤,篤。
這次,柳熙然的房門倒是“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她探出半個腦袋,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紅暈,惡狠狠地瞪著夏禹︰“進去喊她不就成了?敲什麼敲”!
“要是進去”,夏禹轉過身,雙手插在褲兜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語氣篤定,“那也是你進去。我絕對不進去”。
他頓了頓,“省得我又不小心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回頭再被你和清淺訛上一筆”。
“哼”!柳熙然半是撒嬌地哼了一聲,縮回腦袋,只留下一句模糊的嘟囔從門縫里飄出來,“誰愛去誰去!我不去!要麼就讓咱媽來,她肯定不敢和咱媽擺臉色”!
話音未落,房門就被輕輕地關上了。
夏禹失笑。很明顯,柳熙然不知在哪次撞上唐清淺剛起床後的“低氣壓冷暴力”後,就徹底把“喊清淺起床”列入了人生禁區,再不肯越雷池半步。
看著眼前依舊緊閉的房門,夏禹無聲地嘆了口氣。指望柳熙然是指望不上了,讓葉女士來?小題大做。看來這“艱巨”任務,最終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他抬手,再次敲響了唐清淺的房門。這一次,他敲得稍微久一點,也更有節奏感一些。
耐心等待了幾秒,里面終于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帶著濃濃睡意和被打擾不耐的回應︰“....嗯”?
那聲音含混不清,像蒙在被子里發出來的。
“起床了,吃個午飯”,夏禹稍微提了點聲音。
“門沒鎖”,唐清淺的呢喃傳來,幾乎算是兩人的暗號了,這意味著唐清淺讓夏禹進來。
夏禹擰開門把手,將房門推開一條縫隙。房間里窗簾緊閉,光線昏暗,彌漫著一種溫暖慵懶的氣息。他側身走了進去,輕輕帶上門。
目光適應了昏暗,他看向靠窗那張單人床。被子隆起一個弧度,唐清淺側身蜷在里面,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枕頭上。
大半張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緊閉的眼簾。
夏禹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極低,溫和依舊︰“清淺?快中午了”。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看樣子又睡過去了。
夏禹無奈,只好又靠近了些,聲音稍微提高了一點︰“清淺?該起床了,熙然都醒了”。
這次,唐清淺終于有了點動靜。她極其不情願地蹙了蹙秀氣的眉頭,發出一聲模糊的、帶著濃重鼻音的抗議︰“唔...”
像只被強行從溫暖巢穴里拖出來的小貓,充滿了被打擾的不悅。她無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試圖將自己更深地埋進去,逃避這擾人的聲音。
夏禹有些無奈,自己倒是沒見過柳熙然所說的“冷暴力”,但是賴床..自己倒是見了不少。
他伸出手,指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落在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頭,隔著睡衣布料,能感受到肌膚的溫熱。
“起來了”,他的聲音又放柔了些,帶著點哄勸的意味,“再睡下去,午飯都趕不上了”。
唐清淺被肩頭那微涼的觸感驚擾,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掙扎著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雙總是清冽澄澈的眼眸此刻蒙著一層濃重的、化不開的睡霧,茫然地聚焦在夏禹的臉上。
“...夏禹”?她認出了眼前的人,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困倦和依賴。她似乎還沒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夏禹應道,指尖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先起床,不然晚上還是睡不著”。
唐清淺眨了眨眼,理智慢慢回籠,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和姿勢——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睡眼惺忪,頭發凌亂,還被夏禹看到了這副模樣。
“行了,你剛起床的樣子我都看到三次了,起碼三次”,夏禹笑了笑,當然看出她的那點窘迫。
她沒搭理夏禹,只是翻了個身,由側躺變成了平躺。被子滑落了一點,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精致的鎖骨。她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揉了揉眼楮,動作緩慢而慵懶。
“幾點了”?她終于開口,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但依舊帶著濃濃的鼻音和未散的睡意。
“快十一點了”,夏禹直起身,看著她努力清醒的樣子,“熙然已經醒了”。
唐清淺聞言,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又眨了眨眼,目光放空地盯著昏暗的天花板,仿佛在努力拼湊起散亂的思緒。
過了好幾秒,她才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長長地、無聲地吁了一口氣,撐著床墊試圖坐起來。
然而,剛起到一半,困倦感又席卷而來。她身體晃了晃,動作頓住,眼皮又開始沉重地往下耷拉。
夏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防止她重新倒回去︰“小心點”。
他看著她強撐的模樣,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要不...再眯五分鐘”?
“不用...”唐清淺搖搖頭,甩開那點殘留的困意,借著夏禹手臂的力量,終于徹底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間,她身上只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真絲吊帶睡裙,肩帶細細的,襯得肩頸線條愈發優美。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這略顯“清涼”的穿著,只是抬手將滑落到臉頰邊的長發隨意地攏到耳後,露出精致的側臉。這個動作自然流暢,帶著一種晨起特有的慵懶風情。
夏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自然地移開。“我去給你倒杯溫水”?他提議道。
“嗯...”唐清淺低低應了一聲,聲音依舊帶著沙啞。她微微低著頭,似乎還在和最後的睡意抗爭。
夏禹轉身走向房門,準備去客廳倒水。剛走了兩步,腳步卻頓住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角——一只白皙縴細的手不知何時伸了過來,正緊緊地攥著他t恤的下擺一角,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牽扯感。
夏禹詫異地回頭。
只見唐清淺依舊微微低著頭,目光似乎還落在被子上,仿佛那只揪住他衣角的手並不是她的。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
夏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走了回去。
“現在還不渴”?夏禹笑了笑,坐在她身邊。
時間仿佛在昏暗的房間里凝固了幾秒。空氣里彌漫著溫暖的被褥氣息和她身上淡淡的、清冽好聞的馨香。
最終,是唐清淺自己先察覺到了這無聲的挽留。她的手指像是被燙到般,猛地松開了夏禹的衣角,迅速縮了回去,藏進了被子里。
她依舊沒有抬頭,只是耳根處悄然染上了極淡的緋色。
“咳...”她清了清嗓子,試圖掩飾剛才的失態,聲音努力恢復平時的清冷,“...水”。
夏禹看著她這副欲蓋彌彰的樣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不再逗留,應了一聲︰“好”。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瞬間,唐清淺才緩緩抬起頭,望向緊閉的房門。她抬手,指尖輕輕踫了踫自己微微發燙的耳垂。
未過多久,夏禹又端著水杯走進來,杯口氤氳著淡淡的熱氣。
“燙..”唐清淺伸手,指尖飛快地踫了下杯壁,像被蟄了一下般縮回, 低聲嘟囔。也多虧夏禹拿得穩,杯中水晃了晃,終究沒有灑出。
“燙嗎”?夏禹挑眉,掌心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溫熱。
“嗯..”她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眼神卻飄向別處,“不信你嘗嘗”。
“不用,”夏禹作勢要起身,“我去兌點涼的..”
話音未落,衣角又被那只熟悉的手輕輕拽住。夏禹的動作頓住,目光落在她緊抿的唇角和那根執拗揪著衣料的手指上,心頭忽然掠過一絲明悟—— 像之前她默不作聲拿走他馬克杯那樣。
夏禹從善如流地就著杯沿抿了一口,喉結微動,舌尖品咂了一下那溫吞的熱意, 眼底笑意更濃︰“嗯..是有些燙,我去換一杯”。
唐清淺嗔怪地橫了他一眼,那眼神清冽里帶著點被拆穿的惱意。她沉默了一下,才甕聲甕氣地開口︰“估計現在該涼了。我很渴,現在就要喝”。
夏禹低笑出聲,依言在她身側坐下。他小心地端著杯子,杯沿輕輕抵上她微啟的唇瓣, 溫熱的清水緩緩渡入她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