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禹打著哈欠,頂著睡得東倒西歪的頭發,慢吞吞地挪到餐桌旁坐下。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葉玉玉端著早餐出來,一臉驚奇,“在家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的主兒,今天怎麼起得比鳥還早?次臥那倆還沒動靜呢,你倒先冒出來了”。
“晨練”。夏禹言簡意賅,順手抓起一根煮玉米,掰下一段塞進嘴里,含糊地啃著。他察覺到母親探究的目光,咽下嘴里的食物,補充道,“顧雪這兩天..嗯...要休息,夭夭陪著她”。
“這麼冷的天出去跑步”?葉玉玉更驚奇了,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哦...是熙然那丫頭吧?這個天還堅持鍛煉啊”?
“還不是您那句鼓勵,人家現在正亢奮著呢”。夏禹無奈地聳聳肩。
“外面風冷,注意別著涼”。夏奇先盛了碗豆漿,遞給夏禹。語氣沉穩地提醒了一句。他沉吟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她父親...嗯...有些觀點比較...極端。熙然能有現在這樣的性格,大概更多是隨了她生母”。他回想著昨日與柳熙然父親短暫的交談,得出了結論。
夏禹嘴角勾起一絲調侃的笑意︰“爸,您這就跟人聊一會兒,連性格都給人家分析明白了”?
“思維邏輯和習慣是藏不住的”。夏奇回答得簡單,想了想還是多說了一句,“他...更看重實際成果,不太信空談。做出成績,比說一萬句都管用”。
這話意有所指,帶著提點。
夏禹聞言,斂了笑意,認真地點點頭。
“我就說你爸一肚子都是彎彎繞”!葉玉玉沒好氣地白了丈夫一眼,精準吐槽,“跟他聊天,永遠不知道他那話里藏著幾個意思”!
夏禹听著母親數落父親,只是悶頭啃玉米,聰明地不接話茬。
“對了”!葉玉玉像是忽然想起重要任務,放下手里的碗,目光在兒子身上掃了一圈,“你不是要去清淺她父親那兒?這身可不行”!
她嫌棄地皺了皺鼻子,“穿個正裝去,顯得鄭重。你爸那幾套就算了,你肩膀撐不起來”。
“不用那麼正式吧...”夏禹剛想反駁,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葉玉玉不輕不重地敲了個“栗子”。
“少廢話!你老娘掏錢,你負責乖乖穿上就行”!葉玉玉氣勢十足地瞪著他,“我和你爸公司還有事要收尾,沒空陪你去。讓小雪和夭夭陪你去挑!我看夭夭那孩子的眼光就不錯,至于小雪嘛...”她頓了頓,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兒子一眼,“就是太依著你了”。
眼見母親又要開啟關于他“衣品”的長篇大論,夏禹果斷將碗里剩下的豆漿一飲而盡,抓起椅背上的外套,逃也似的溜出了門,只留下一句模糊的︰“知道了媽,走了!午飯不回來吃了”!
初冬清晨的濱江公園人影稀疏,卻也不乏零星堅持晨練的身影。
高情商︰空氣里少了北方那股凜冽的干冷,多了幾分南方特有的、帶著水汽的微涼。
低情商︰江城這地方,濕冷才是真髓。
夏禹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柳熙然。
她穿著亮綠色的運動服,勾勒出充滿活力的線條,正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角落做著熱身拉伸。晨光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額前幾縷碎發被汗水微微打濕,貼在光潔的皮膚上。她高高束起的馬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一束跳動的焰火。
“不冷嗎”?夏禹走近,聲音放輕,怕驚擾了這份清晨的寧靜。
柳熙然聞聲轉過頭,看到是他,臉上瞬間綻開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笑容,驅散了晨霧的微寒︰“還好,顧雪和夭夭呢”?
“顧雪這兩天..嗯..身體不舒服,讓她倆在家睡覺吧”。夏禹也走到一旁,隨意地活動著手腕腳踝。“清淺沒來”?
“她”?柳熙然正舒展著腰背,聞言輕笑,“這幾天都是睡到下午的主。按照她的習慣倒推...”她頓了頓,帶著點調侃,“要麼是四點睡的,要麼是六點”。
夏禹眉頭微蹙︰“還在失眠”?
“睡到下午還失眠”?柳熙然停下動作,震驚地看向他,“她就是天生的夜貓子,現在放假更是變本加厲了而已”。
夏禹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熙然好,作息規律又健康”。
“哼哼...”柳熙然得意地哼了兩聲,收勢站定,腳步輕快地湊到夏禹身旁。
“...你要干嘛”?夏禹看著她驟然靠近的笑臉,眼里本能地閃過一絲警惕。
“你這樣拉伸不開的”。柳熙然嘴角笑意不減,話音未落,手已經穩穩地抓住了夏禹的手臂,力道精準。
夏禹這才真切地感受到柳熙然作為體育生蘊含的力量——並非完全無法掙脫,但若要強行脫身,動作必然狼狽不堪。
“鎭鎭鎭...我好心陪你,你別恩將...”夏禹的抗議被柳熙然一聲輕喝打斷。她手臂發力一帶,夏禹整個胸膛不由自主地向前送出,手臂被向後反拉。
“嘶...”夏禹皺著眉揉了揉驟然繃緊的肩膀。
“去那邊”。柳熙然言簡意賅,指向不遠處的公園長椅,語氣不容置疑。
“要不咱....直接開跑”?夏禹試圖商量,腦子里飛快盤算著——跑?似乎跑不過這妮子...打?好像...也打不過?
“坐好”。柳熙然笑眯眯地重復,帶著點“專業”的壓迫感,“運動姿勢不當,不充分拉伸,對身體的損傷是不可逆的”。
她搬出理論。
夏禹無奈,只好依言在冰涼的長椅上坐下。剛坐穩,卻見柳熙然也跟著踏上長椅,半跪在他身後。
“你不會...”
“放心,我會很溫柔的”。柳熙然笑意更深,話音未落,大腿已然穩穩抵住夏禹的後背心,“真的”。
夏禹順著她施加的力道被迫向前伸直手臂,肩胛處傳來明顯的拉扯感︰“姐...骨頭要散架了”!
“忍著,一分鐘就好”。柳熙然察覺膝蓋抵背可能硌痛他,利落地收起腿,整個上半身順勢壓了下來,幾乎伏在他背上。她的氣息拂過夏禹耳廓,聲音帶著點誘哄的低啞︰“就一分鐘,一分鐘...總不會不行吧?”
“男..男人...”夏禹被壓得氣息有些不穩,卻仍強撐著擠出話,“最忌諱的..就是被質疑時間不行...”
柳熙然自然听懂了他話里的雙關,笑意更深,又故意湊近他耳畔,溫熱的氣息噴灑︰“那...兩分鐘”?
“其實...”夏禹果斷認慫,聲音悶悶地從下方傳來,“人最重要的是..學會與自己和解...”
“堅持兩分鐘的話,有獎勵哦”。柳熙然眉眼彎彎,像只狡黠的貓。她敏銳地察覺到夏禹的韌帶已經被拉開了一些,身上力道又悄然加重了一分。
夏禹此刻哪還有半分心猿意馬的心思,只覺得肩背處清晰的酸痛感佔據了所有感官。“嘶..那要是...半個小時呢”?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問題,試圖用對話分散注意力,緩解那真實的痛感。
“半個小時啊...”柳熙然伏在他背上,沉吟片刻,語氣里帶著點促狹的認真,“唔,那大概率韌帶都得拉斷了。到時候嘛...”她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點壞笑,“我給你抱回去怎麼樣?公主抱——應該還是能把你抱回去的”。
“....”夏禹徹底沉默,決定不再接這個“女流氓”的話茬。多說多錯,還可能引來更“殘酷”的待遇。
“喲?怎麼不說話了”?柳熙然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手指還輕輕在他繃緊的肩胛上點了點。
“還不夠兩分鐘”?夏禹生硬地轉移話題。
“我看看啊”。柳熙然煞有介事地掏出手機,拇指在屏幕上一劃,“唔...還有三十秒”。
“我信你?!”夏禹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最後五秒是不是還要來個‘十、九、八...’的拉長音”?
“嘿嘿”,柳熙然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騙你的!我打算...最後十五秒就開始拉長音”。
果然,在耳邊柳熙然那刻意拖長、如同慢鏡頭般的倒計時中。夏禹幾乎是屏著呼吸,終于熬到了那聲如同天籟的“....零”!
身上的重量驟然一輕。柳熙然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正揉著肩膀、一臉劫後余生的夏禹,得意地眨眨眼︰“夏先生,三分鐘,超額完成任務!再接再厲喲”。
夏禹只覺得全身骨頭像是被重新組裝了一遍,苦笑著感覺自己像根被過度拉伸的橡皮筋。
“至于獎勵嘛...”柳熙然目光飛快掃過四周確認無人,忽然俯下身,動作快得像一陣風。她捧住夏禹的臉,在他微張的唇上結結實實、深深地印了一下,一觸即分。
她直起身,臉上帶著得逞的、如朝陽般燦爛的笑容,伸出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喏,獎勵兌現。不過,下一次想要獎勵的話....起步價可就是四分鐘了哦”。
她眼中閃爍著狡黠而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經預定了下一次的“拉伸課程”,就等他“報名”了。
“跑步吧....”夏禹揉著尚有余感的肩膀,聲音里帶著點認命的無奈,果斷轉移戰場,“中午....找個餐廳吃飯?之前不是說過要請你吃飯”?
“嗯”?柳熙然聞言腳步輕快地轉了個圈,變成面對著他倒退著走,雙手背在身後,晨光在她發梢跳躍。
她微微歪頭,笑容明媚又帶著點明知故問的探究,“要兌現承諾啦”?她頓了頓,眼神里飄過促狹的光,壓低聲音,“還是說...想用這頓飯,換個新‘獎勵’”?
夏禹腳步未停,只是側眸瞥了她一眼。他終究沒接這個帶著鉤子的問題,只是將目光投向遠處江面上粼粼的波光,唇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進了跑道。
這份屬于江城清晨的、充滿生活氣息的約定和陪伴,簡單卻踏實,驅散了所有冬日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