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熙然和唐清淺確實是專程為謝夭夭的生日才多留了一天。
周二一早,兩人便收拾妥當,急匆匆地趕車回去了,留下滿屋子的熱鬧余溫。
柳熙然走的時候注意到冰箱上貼著便利貼。
“熙然姐,蛋糕我都打包好啦,清淺姐也有”。
周二晚上,夏禹就收到了母親葉玉玉寄給謝夭夭的生日禮物。小姑娘眼楮亮晶晶的,像拆寶箱一樣滿懷期待地打開包裹——里面是一套做工精致、款式漂亮的冬裝。
謝夭夭抱著新衣服,小臉笑得像朵花,連忙在葉玉玉打來的電話中說自己收到了。
聲音泛著清甜,听葉玉玉的聲音,似乎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那份沒有女兒的遺憾。
周三,顧雪的快遞也緊隨而至,像算準了時間接力。夏禹把箱子抱進來時,謝夭夭好奇地湊過去。
拆開一看,夏禹不由得挑了挑眉——包裝精美的一套保養品,看牌子就知道價格不菲。
這心思,倒是和唐清淺送的那套價格同樣不便宜的化妝品撞了個正著。
謝夭夭看著眼前這兩份顯然超出她日常消費水平的禮物,小嘴立刻嘟了起來,在五人的小群里發消息不願意收下。
顧雪溫言寬慰,說是自己當助教掙的零花錢買的,就想著給我們夭夭好好保養一下小臉蛋。不許推辭。
唐清淺的回復更是清冷,言簡意賅︰放著浪費。
柳熙然根本不會用這些。放著也是落灰,與其浪費,不如給謝夭夭用。
理由雖然別扭,但那份不想讓她有負擔的心意卻同樣清晰。
日歷在筆尖和書頁的摩擦聲中悄然翻動。夏禹專心準備月考,又耐心將之前落下的課程一點點、扎實地補回來。
等他終于從堆積如山的習題和筆記中抬起頭,長長吁出一口氣時,窗外的冬意已深,十二月中旬就這樣在專注與忙碌的罅隙里,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對于柳熙然也是同樣,被拖延了一整個學期的作業和課程報告追得焦頭爛額。
平日里和她的聊天也大多換成了帶著無數感嘆號和哭臉表情的信息,
字里行間充滿了對期末周的哀嘆。
“救命啊夏禹!這報告要殺我”!
“為什麼教授要布置這麼多?!是人嗎”?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抓狂。就連一向清冷的唐清淺,偶爾發來的信息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于是,這個周末便顯得格外不同。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夏禹和謝夭夭兩個人。一種罕見的、帶著點冬日清冽感的安靜彌漫開來,仿佛連空氣流淌的速度都變得緩慢而清晰。
謝夭夭蜷在沙發上看書,目光卻安靜地追隨著書桌前夏禹的背影。他正對著電腦屏幕,安靜地處理著一堆她完全看不懂的復雜圖表。
“哥”?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嗯”?夏禹聞聲,敲擊鍵盤的手指微微一頓,視線卻沒有立刻離開屏幕,只是溫聲回應,“怎麼啦”?
“你在做什麼呀”?
聲音里帶著一種回到日常軌道的自然。
自從那個嚎啕大哭的夜晚後,她現在已經確信,他的心里肯定有自己的位置。
既然已經有了這個答案,她也不急,自己有的是時間。
“在處理一些數據”,夏禹繼續開口,“下個周去京城要用”。
“嗯”?謝夭夭瞬間瞪圓了眼楮,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去京城?他完全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這架勢...難道又要像上次那樣去半個月?
一股熟悉的、帶著恐慌的失落感毫無征兆地攥住了她的心口,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夏禹雖然沒完全回頭,卻似乎敏銳地捕捉到了小姑娘瞬間緊繃的氣息。
他立刻補了一句,聲音放得更緩,帶著安撫的意味︰
“這次時間很短,大概就兩三天。計劃是周五過去,周六辦完事,周末就能回來”。
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正好淮州一中周五周六是周考,我就借這個機會跑一趟”。
“哦哦...這樣啊”。謝夭夭緊繃的肩膀瞬間松懈下來,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塊大石頭。
窗外的冬陽偏西。夏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
屏幕上的數據終于整理歸檔完畢,夏禹將文件打包發給李老師,對方接收的很快。
夏禹出于禮貌多等了一會兒。
“好的”。
這種既視感讓夏禹不由得笑了笑,這才將屏幕熄滅。
蜷在沙發上的謝夭夭聞聲抬起頭,手里的書頁輕輕合上。
“哥你弄好啦”?她語氣里帶著點小驚喜,剛才看他專注的樣子,還以為要很久。
“嗯,比預想的順利”。夏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
清冷的空氣立刻鑽了進來,卻意外地讓人精神一振。
“那我去做飯..”小姑娘輕輕勾起拖鞋,圓潤的腳趾蜷縮了一下,準備起身去廚房。
“要不..”夏禹回頭,看著謝夭夭雙手還支在沙發上,一副隨時要行動的樣子,“想不想出去?找個地方吃晚飯,順便走走?”
“唔..”謝夭夭小臉微皺,有些猶豫,總覺得出門花銷太大。
“陪我出門看看好不好”?夏禹聲音放軟了些,帶著點商量的口吻。
謝夭夭一听,立刻撅著嘴湊近了些,小眼神帶著點嗔怪︰“哥..又逗我”。
話雖這麼說,腳步卻無比誠實,啪嗒啪嗒迅速跑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城市的傍晚,華燈初上。夏禹憑著印象,挑了一家口碑不錯的本幫菜館。
甫一進門,溫暖的光線和食物的香氣便撲面而來,驅散了裹挾在身上的冬日寒意。
謝夭夭小口小口地吃著盤子里紅亮誘人的櫻桃肉,腮幫子微微鼓起。對面的夏禹則慢條斯理地喝著碗里濃稠滑潤的木耳菜湯。兄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學校里的瑣事,話題輕松跳躍。
謝夭夭放下筷子,碗里的飯粒收拾得干干淨淨。她突然不再說話,反而手托著腮,笑眯眯地看著夏禹將桌上剩下的幾口菜利落地吃淨。
“怎麼了”?夏禹筷子一頓,敏銳地捕捉到她帶著笑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沒事兒..”謝夭夭搖搖頭,唇角的笑意卻更深了些。她轉過臉,目光投向餐館光潔的落地窗外。對面商業街的燈火已然星星閃閃。
明亮的玻璃窗上,清晰地倒映出她自己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臉頰。
夏禹順著她的目光,“一會兒去對面商業街看看”?
“好哦”,謝夭夭笑著點頭。
兩人沿著燈火通明的商業街緩步而行,權當飯後消食。
謝夭夭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滑過櫥窗里精美的陳設,腳步卻在一家風格簡約的男裝店前,倏然停了下來。
暖黃的射燈溫柔地籠罩著展示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羊絨大衣靜靜陳列在中央,旁邊搭配著同色系的羊毛衫和休閑褲。
塑料模特被這身裝扮襯得倒有幾分沉穩。
謝夭夭的目光在那件線條流暢的大衣上停留了好幾秒。
隨即,她下意識地側頭看向身邊的夏禹——他今天裹在件半舊的黑色羽絨服里,內搭是毫無特色的深藍色普通針織衫,下身一條加絨黑色牛仔褲。
夏禹的注意力顯然被不遠處飄來甜香的小攤勾走了,看視線,似乎在糖炒栗子的攤子上。
謝夭夭的目光在櫥窗里的模特和身邊的哥哥之間快速掃了個來回,心底那個小念頭瞬間破土而出,帶著雀躍︰哥哥穿上這件大衣,絕對比那個冷冰冰、毫無生氣的塑料人好看!
他身形挺拔,肩線平直,尤其是跟著熙然姐鍛煉,簡直就是衣架子,只是平時太不講究,白白浪費了。
“哥”,謝夭夭伸手,輕輕拽了拽夏禹羽絨服的袖口,聲音里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我們進去看看好不好”?
她手指悄悄指向那家店。
夏禹收回望向栗子攤的目光,順著她的指尖看去。
帶著點無奈的笑意看向謝夭夭,“我衣服夠穿,不用”。
“哎呀,看看嘛!就看看”!謝夭夭不由分說,拉著他往里走,小臉上是執拗又期待的神情,“哥你陪我好不好”?
夏禹被她這理由說得一時語塞,又拗不過她亮晶晶的眼神里那份純粹的興致,只得被她拉進了店里。
導購小姐訓練有素地迎上來,笑容得體︰“先生小姐,歡迎光臨,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謝夭夭立刻挺直了小身板,仿佛肩負重任,她指著櫥窗的方向,脆生生地說︰“姐姐,我們想看看櫥窗里模特穿的那套”!
夏禹剛想開口婉拒“只是看看”,導購小姐已經利落地應聲︰“好的,請稍等”。動作迅捷地取來了那件深灰色羊絨大衣和搭配的深咖色高領羊毛衫。
夏禹看著遞到面前、觸感溫軟細膩的大衣,再想想那搭配考究的整套效果——這穿出去..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
與他平日里追求的低調、舒適、泯然眾人的風格簡直背道而馳。
“哥!試試嘛”! 不等他猶豫,謝夭夭已經不由分說地把那件頗有分量的大衣往他懷里塞,小臉上滿是熱切的期待,甚至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撒嬌意味,“就試一下!一下就好!讓我看看效果嘛!好不好”?
她的眼神太過熱切,仿佛他拒絕就是扼殺了她最大的樂趣。
夏禹看著她,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脫下自己那件黑色羽絨服,然後,接過了那件質感截然不同的羊絨大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