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夏禹緩緩睜開眼,視線有些失焦地落在素白的天花板上,大腦還殘留著幾分剛清醒的茫然。
    鼻腔里充盈著一種熟悉而清甜的氣息——是顧雪身上獨有的味道,這氣息纏繞在枕畔被褥間,無聲地宣告著這是誰的地盤。
    夏禹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晰,想起顧雪昨晚是去和鄭姨一起睡的。
    他輕輕咳了一聲,聲音在過分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側頭瞥向床頭櫃上的手機,幽藍的屏幕顯示著七點整。
    整個家都還在沉睡,只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
    輕手輕腳地拉開房門,走廊里也空無一人。他徑直走向洗手間,動作下意識地放得很輕,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晨間靜謐。
    清晨的廚房里開始飄散著淡淡的油香。夏禹專注地盯著煎鍋,鍋底薄薄的油滋啦作響,培根的邊緣開始泛起誘人的焦黃。
    動作嫻熟地用夾子翻動著,腦中還想著顧雪昨晚睡前嘟囔的那句︰“好想吃煎餅啊..” 冰箱里沒有現成的煎餅,不過翻出的速凍手抓餅面餅應該也能解饞。
    剛把第二片培根放入滋滋作響的煎鍋,身後就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
    “鄭姨”?夏禹側過頭,有些意外。
    “呵...”鄭娟掩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角還帶著點惺忪睡意,“小夏起這麼早?小雪正穿衣服呢”。
    “鄭姨不再多睡會兒?早飯我來弄就好”。夏禹說著,手下動作不停。
    “那怎麼行”,鄭娟笑著走近,“要是讓玉玉知道我把她寶貝兒子留在家當大廚使喚,回頭肯定要念叨我”。
    她探頭看向煎鍋里煎得恰到好處的培根和旁邊金黃的手抓餅,香味撲鼻,“喲,還挺像樣”。
    “顧雪說好久沒吃了,正好家里有些材料”。夏禹解釋著,順手把煎好的培根夾出來瀝油。
    鄭娟靠在料理台邊,目光溫和地落在夏禹忙碌而熟練的動作上,帶著點長輩的好奇和欣賞︰“小夏你這手好廚藝,是打哪兒練出來的”?
    “燙的”。夏禹的回答簡潔得近乎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做飯嘛,被油星濺到、被鍋邊燙著,都是免不了的學費。
    鄭娟的視線卻下意識地落在他挽起袖口的手臂上。年輕的手臂線條流暢,但靠近手腕和小臂內側,確實能看到幾處淡淡的、已經褪成淺粉色的舊痕。
    “周末你爸媽過來”,鄭娟的聲音更柔了幾分,帶著真切的期待,“有你鄭姨的位置嗎”?
    “當然”,夏禹立刻應道,語氣真誠,“這樣顧雪來也更有底氣一些”。
    鄭娟揉了揉夏禹腦袋,眼前這個年輕人談吐總是得體,拽著小雪從泥潭里出來,緩和母女間的間隙...
    眼下又在操心夭夭的事情,仿佛總能看到別人生命里缺失的那一角,然後默默地、耐心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補圓滿...
    “媽..夏禹呢..”顧雪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像只尋巢的小鳥先撲進了自己臥室,沒找到人,又循著廚房飄來的誘人香氣探出頭來。看到夏禹系著圍裙的身影,她眼楮一亮。
    “洗臉刷牙,然後吃飯”。
    夏禹笑著揮揮手,小姑娘跟著笑。
    熱氣騰騰的早餐擺上桌,三人圍坐。鄭娟端起豆漿,目光溫和地流連在餐桌旁的兩個年輕人身上,帶著種無需多言的默契。
    “出門路上注意安全”。鄭娟放下杯子,溫聲叮囑。
    “嗯,知道了鄭姨。”夏禹點頭應聲,起身時極其自然地伸手,將顧雪放在椅背上的書包拎到了自己手里。
    顧雪也由著他,只是順手把書包側面那個灌得滿滿當當的保溫水杯牢牢握在了自己掌心。
    “小雪,你這水杯裝這麼滿”,鄭娟看著女兒那“嚴防死守”護著杯子的架勢,忍不住笑,“過地鐵安檢的時候,得當場喝一口給人家看”。
    “以防萬一嘛,路上渴了...”顧雪臉頰微微泛紅。
    夏禹已經拉開了防盜門,清爽的晨風涌入。“鄭姨,那我們走了”?
    “媽媽我們走啦!”顧雪也揚起明媚的笑臉,用力揮了揮手。
    地鐵車廂像沙丁魚罐頭般擁擠。夏禹習慣性地將顧雪圈進懷里,用身體隔開四周的人潮。顧雪緊貼著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
    “呼..早一班和晚一班,怎麼感覺都一樣擠啊”?好不容易隨著人潮擠出車廂,顧雪理了理被擠得有些凌亂的頭發,略帶抱怨地嘟囔。
    夏禹松開手臂,順手替她撫平了肩頭的褶皺︰“市區核心線,早晚高峰都這樣,沒有最擠,只有更擠”。他笑了笑,語氣帶著點無奈的理解。
    “真懷念淮州...一個小電動車就能跑完全市”,顧雪頗為遺憾地咂咂嘴,卻不知道是對京城的通勤密度的抱怨還是從他懷里出來的遺憾。
    兩人刷卡出站,夏禹習慣性地摸出手機準備關機,指尖觸到屏幕才意識到剛才沒留意時間。他順手從鑰匙串上解下那個小巧的復古黃銅懷表,“ 噠”一聲輕響彈開表蓋。
    顧雪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帶著點探究,“這個懷表...是清淺姐送你的?”她的語氣听起來很隨意。
    “為什麼這麼猜”?夏禹有些意外地挑眉。懷表他一直隨身帶著,顧雪見過很多次,但這是她第一次問起。
    “你不覺得熙然姐拿出一個懷表在那里看很違和嗎”?
    顧雪模仿著柳熙然大大咧咧的樣子比劃了一下。
    “倒也是”,夏禹也被她的形容逗樂,合上表蓋,指尖摩挲著光滑的表殼,“是唐姨給我的。那時候..清淺姐和她媽媽關系鬧得很僵,唐姨大概是想讓我..嗯,幫著緩和一下吧。”他斟酌著用詞,沒有說得太深。
    “哦——”顧雪拖長了尾音,撇撇嘴,踮起腳尖,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夏禹的額頭,動作帶著點親昵的嗔怪,“真是個大善人夏禹同學,哪里需要調解員你就往哪里搬是吧”?
    她眼波流轉,帶著點狡黠又認真的光芒,話鋒一轉,“那你呢”?
    “嗯?我怎麼了”?夏禹一時沒反應過來。
    顧雪微微歪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帶著點促狹和不易察覺的關切︰“你就沒有..需要顧雪同學幫忙‘調解’一下的地方?或者,有什麼需要我替你‘保管’的小秘密”?
    夏禹只是晃了晃手腕上的銀杏葉,“先進學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