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應鳳瞪大了眼楮，睫毛幾乎要踫到泛紅的眼眶︰
"意外墜崖？"
尾音帶著顫抖的顫音，像是被突然掐住咽喉的驚雀。
浩宇喉結劇烈滾動，五官因震驚而微微變色，下意識往前探著身子追問︰
"在哪里墜的崖？"
他的雙手緊緊握拳，連聲音都變得沙啞干澀。
張嫣然垂眸盯著鞋尖，發梢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緒，片刻後才抬起頭，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般悶沉︰
"听說是北山。"
風掠過街邊的梧桐葉，沙沙聲里，她無意識地攥緊衣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浩宇感覺心髒猛地撞上肋骨，太陽穴突突直跳。
記憶里那個長發頭，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猙獰而又凶狠的身影瞬間清晰——被劉根闊喊做超叔的歹徒，脖頸青筋暴起嘶吼著要和自己同歸于盡，而自己飛身抓住樹干避開的剎那，那人踉蹌著跌下懸崖的畫面在腦海里循環播放。
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領，他嘴唇翕動，喉間像卡著碎玻璃般艱難，心想︰
"不會這麼巧吧？難道那個壞人......"
這個可怕的念頭像毒蛇般纏住心髒，讓他不敢再往下想。
吳應鳳攥著衣角的手微微發抖，聲音里滿是難以掩飾的關切︰
"你爸是怎麼出現意外的？可以和我們說說嗎？"
張嫣然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腳步也緩了下來。
她垂眸避開浩宇探究的目光，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我爸是進山采藥......不小心跌落懸崖的！"
說這話時，她能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仿佛要沖破胸腔！
因為她在說謊，所以特別緊張，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爸爸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尤其是在自己的偶像浩宇面前，害怕浩宇知道自己爸爸是個壞人後，而看不起她！
浩宇緊繃的肩膀驟然松弛，重重吐出一口氣，手掌按在劇烈起伏的胸口上。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的臉上，照得睫毛在眼下投出長長的陰影︰
"還好，是自己想多了......"
喃喃自語間，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實處。
他不希望自己間接成為，楚楚可憐的，張嫣然的殺父仇人！哪怕那個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浩宇的內心像被鈍器狠狠敲擊，對張嫣然的同情如潮水般翻涌。
他的目光不經意落在她腳上那雙破布鞋上，鞋底的包邊都是毛毛的，鞋幫上補丁摞補丁。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浩宇下意識地掏了掏自己的褲口袋，指尖觸到那疊皺巴巴的紙幣——剛好30塊錢。
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掏出那些錢，不由分說地將30塊錢塞進張嫣然的手里，掌心的溫度似乎都透過紙幣傳遞過去︰
“張嫣然！這點錢給你，拿去買兩雙鞋穿吧！”
張嫣然像是被突然定格的畫面，瞪大的眼楮里寫滿驚愕，嘴唇微微張合卻說不出話來。
夏日的風卷著灰塵掠過校門前的梧桐樹，她呆呆地站在校門口，直到浩宇背著書包的身影快步消失在校園轉角處，揚起的衣角還在風里輕輕晃動。
吳應鳳見狀，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上前一步輕輕拍了拍張嫣然的肩膀，語氣里帶著親昵的調侃︰
“嫣然妹妹！我弟弟給你，你就拿著，他有的是錢，別和他客氣！”
指尖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衫，帶著幾分暖意。
如夢初醒的張嫣然這才反應過來，慌亂地把錢向吳應鳳遞了過去，指尖因為緊張微微發顫︰
“姐姐！這些錢我還給你，我不能要這個錢！”
她的聲音急促又堅決，像是要把這份突如其來的善意急切地推出去。
吳應鳳笑著連連擺手，往後退了半步躲開張嫣然遞來的錢，眼尾彎成月牙︰
“那可不行！我弟弟給你的，我可不敢拿給他！要還，你自己還給他吧！”
說罷，還調皮地沖著張嫣然眨了眨眼，轉身輕快地跑進校園，留下張嫣然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疊還帶著體溫的錢，進退兩難。
暮色將校門口的梧桐樹染成深褐色時，張嫣然的影子在地面縮了又長，腳尖反復碾著碎石子。
終于等到浩宇背著書包走出鐵門，她的耳尖瞬間泛起紅暈，攥著那疊鈔票的手心沁出汗，像只受驚的小鹿般跌跌撞撞跑上前︰
"吳浩宇！這些錢還給你！我不能要！"
話音被晚風撕得支離破碎，碎發黏在發燙的臉頰上。
浩宇停下腳步，暮色中那雙眼楮亮得驚人，像是藏著兩簇跳動的火苗。
他挑眉看著張嫣然攥著錢的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什麼不能要？難道我的錢扎手？"
喉結隨著話語滾動，校服肩頭落下一片金黃的樹葉。
張嫣然慌忙擺手，急得眼眶都紅了︰
"不不不！不是的！你早晨救了我！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你反而又給我這麼多錢！你讓我的心里怎麼過意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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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要融進晚風里。
浩宇突然上前半步，身上帶著淡淡的肥皂香裹住她。
他板著臉，眉間擰出一個小疙瘩︰
"張嫣然！你真的不用和我客氣！"
他指了指她腳上的破布鞋，
"你已經謝過我很多遍了，不用再謝了。
這點錢你拿回去，買兩雙新鞋子穿！
我並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也窮過，最窮的時候還沿街乞討過！
如果我說的沒錯，如今全校，應該只有你一個人穿著打著補丁的鞋子！"
他的語速極快，像是生怕被打斷，
"這些錢都是我干爸干媽給的，我根本花不到頭上去，裝在口袋里還礙事。
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能幫一點是一點，你不要和我客氣了，再客氣，我可生氣了！"
說到最後，他故意瞪圓眼楮，裝作生氣的樣子，嘴角卻藏不住微微上揚的弧度。
張嫣然抬頭，撞見浩宇眼底跳動的關切，像是冬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盞暖燈。
她從沒見過有人這樣直白又笨拙地表達善意，鼻尖突然泛起酸澀。
晚風卷起她耳邊的碎發，她輕輕咬住下唇，終于慢慢將錢收回口袋，聲音細若蚊蠅︰
"那......那我就收下了！謝謝您！"
浩宇笑了笑：
“哈哈！你呀！又來了！說了不用謝啦！”
張嫣然羞紅著臉：
“好好好，我不說了！”
她偷偷抬眼，看著浩宇英俊帥氣的臉龐，心里泛起陣陣暖意，仿佛有陽光驅散了多日的陰霾。
就這樣，她紅著臉站在浩宇身側，校服衣角在晚風里輕輕相觸，兩人靜靜等著吳應鳳放學，校門口的路燈次第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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