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杜永仁抬起頭，他的眼眶已泛起血絲，眼角的皺紋里蓄滿痛苦——女兒早晚要知道真相，與其讓她從旁人嘴里听聞，不如自己親口說出來。
杜永仁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
“宋家升那混蛋……”
他攥緊拳頭，將宋家升家的丑事、宋維勝的背叛、宋家的欺瞞，字字句句砸在飯桌上。
隨著話語展開，他看到女兒的臉色從蒼白變得通紅，又漸漸失去血色。
話音未落，杜欣榮手中的筷子“當啷”墜地。滾燙的淚水順著她顫抖的睫毛滾落，在漂亮的臉頰上劃出兩道晶亮的痕跡。
她突然想起這些年，宋家總是在媒人面前敷衍了事，從未到自己家中走動。
他們總是編造各種理由搪塞他們家，想起母親無數次對著婚書絮叨和期盼，屈辱感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滾燙的淚珠砸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水漬，她卻渾然不覺，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得連呼吸都困難。
良久，杜欣榮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跌跌撞撞沖進自己的閨房，撲到繡著並蒂蓮的床頭上，肩膀劇烈顫抖著，壓抑的嗚咽漸漸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淚水浸透了枕邊的杜鵑花的枕巾。
全家人圍在緊閉的房門外，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欣怡攥著衣角，小心翼翼推開虛掩的房門，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清秀的面龐上。
她踮著腳尖走到杜欣榮身邊，從紅綢包裹的聘禮箱里翻出一塊繡著玉蘭的嶄新手帕，輕輕塞到杜欣榮手中︰
"大姐！給你擦擦眼淚！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個什麼宋維勝？"
杜欣榮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她用力搖了搖頭︰
"沒有！我和他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面，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會舍不得他！"
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尾音還在微微發顫。
欣怡眨了眨那雙靈動的大眼楮，眼中滿是詫異，忍不住問道︰
"那你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她的指尖下意識地摩挲杜欣榮的衣袖。
杜欣榮把發燙的臉頰埋進臂彎，聲音悶悶傳來︰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心里特別難過，感覺被人無情的拋棄，屈辱的想哭！"
欣怡歪著頭，似懂非懂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好奇怪呀！"
話音未落，章玉珠已輕手輕腳走進來，她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發絲，望向欣怡說道︰
"欣怡！你還小，根本不懂這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她隨即在床邊坐下，掌心貼著杜欣榮單薄的後背，一下又一下緩緩撫著︰
"欣榮！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突然，房門" 當"一聲被撞開，杜欣有滿臉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她一腳踢開腳邊的矮凳，雙手叉腰站在門口︰
"大姐！只要你說句話，我馬上帶上一些人，包車去老宋家，把他們一家人狠狠削一頓，給你出口惡氣！真他媽太氣人了！"
他腰間的鑰匙串隨著劇烈動作叮當作響，加上房門的響動，驚得院中樹上的知了立馬噤了聲。
杜欣榮聞言，急忙從床上站起身，白皙滑嫩的手指慌亂地擦了一把臉頰上未干的淚痕，聲音帶著哭腔和沙啞︰
"不許去！還嫌你姐不夠丟人嗎！"
她吸了吸漂亮的鼻子，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我哭一哭就好了，現在心里好受多了，已經不難過了！"
她那雙哭得泛紅的大眼楮，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卻努力做出一副堅強的模樣。
杜欣有見大姐不再掉眼淚，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這才重重落下，撓了撓蓬松的頭發，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這才像我姐！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咱們重新找一個更好的！哈哈！"
他故意用夸張的語氣，想逗大姐開心，還俏皮地眨了眨眼楮。
杜欣榮破涕為笑，縴細的手指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指尖微微發顫︰
"我讓你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以為是買東西嗎？真是的！"
她嘴上嗔怪著，眼底卻有了些許笑意，手指的力道也不算太重。
杜欣有故意齜牙咧嘴，五官都皺成了一團，連連求饒︰
"哎呦！大姐！疼疼疼！你輕點！"
他一邊喊著，一邊用手輕輕拍打著姐姐的手腕，模樣滑稽又可憐。
杜欣榮哼了一聲︰
"誰讓你貧嘴的！"
她嘴上凶巴巴，可手下的勁趕緊松了下來，生怕真的擰傷了自己的弟弟。
杜永仁與秦惠英站在一旁，看到大女兒恢復了些生氣，原本緊繃得像弓弦的心終于緩緩放松。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底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他們最怕女兒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秦惠英眉頭緊緊皺起，滿臉的不忿︰
"永仁！你就是老好好脾氣，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老宋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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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絕對不會那麼好說話！"
她氣得胸脯微微起伏，想起宋家的所作所為，就忍不住怒火中燒。
杜永仁嘆了口氣，眼角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唉！那還能怎麼辦？難道真要他們的300塊錢遮羞費嗎？"
他的聲音里滿是疲憊和無奈，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秦惠英雙手叉腰，語氣尖銳︰
"要遮羞費怎麼啦！別人家不都這樣嘛！就你大氣！兩三百塊錢，說不要就不要了！"
她氣得直跺腳，滿心的委屈和不甘。
杜欣有握緊拳頭，滿臉怒色︰
"阿伯！你可能還念著舊情呢，可他們老宋家念舊情了嗎？"
他越說越激動：
"他們完全拿我們家不當回事，這麼多年一趟都沒有來過，一分錢也沒有花過，真是太過分了！
虧你之前和他還是多年的好朋友，他們卻這麼對你的女兒！幸虧我姐和他們的兒子沒什麼感情，否則我絕饒不了他們！
就算不要遮羞費，我也要把他們狠狠的打一頓！真是便宜他們了！"
說到最後，他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滿是憤怒。
杜永仁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看透世事的蒼涼︰
"我並不是念舊情，我是想為欣榮和我們家保留最後的體面，不要遮羞費，表明我們家並不在乎他們家，他們可以拋棄我們，我們也同樣可以拋棄他們，無所謂！"
他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在說服自己，也在說服家人。
杜欣有突然眼楮一亮，湊到大姐跟前，眉飛色舞地笑道：
"大姐！現在你的娃娃親既然退了，剛好可以接受一直暗戀你的周老師！"
他故意拉長語調，擠眉弄眼地打量著姐姐的表情：
"我可都看在眼里，每次在辦公室備課的時候，周老師的眼楮就沒有從你身上移開過，始終盯著你看，對你噓寒問暖的，絕對有意思！"
說到最後，還不忘夸張地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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