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宛若雕塑一般向著遠處的陳言看去︰
“我們…… 贏了。”
他的雙眸緩緩閉下。
另外一邊。
盧靜秋奄奄一息，不斷嘔血，臉上寫著一絲笑意。
張超昏死在大地之上，但還有一絲氣息。
另外的兩名大夏創境，亦是重傷至極，面色復雜。
唯有，斑駁的大地之上。
柯青璇一瘸一拐的向著陳言飛去，她一身殘軀，飛入高空又再度跌落下來，然後再度飛出。
她的身體像是一枚不斷被拋出，又不斷墜落地面的石頭。
生機在緩緩的消散，在最後的時刻將要滅亡。
身上的傷勢越來越嚴重，但流著血水的獨眼里，還有著最後的一絲固執。
她看著老王座之上，即將死去的神將，咬緊了牙關。
身為雲州副總長的她，從未如此狼狽過，也從未如此堅定過。
遙遠的某一處。
名叫陳妤的小女孩已經滿臉淚水的向著自己的兄長飛來。
她的速度達到了極點。
大地之上，數萬里的草地已經被燒成灰燼，一縷縷青煙向著高天彌散。
宇青和池悅溪震撼難掩的看著。
陳言一方贏了。
“他們都不行了，我們……” 宇青忽然開口說道。
她的心情劇烈地起伏著。
如今。
陳言已經要死了，那幾個大夏創境也都奄奄一息，根本沒什麼戰力了。
而且，二階領域戰要結束了，他們要失去領域的保護了。
這個時候，池悅溪一人就可以將這些人全部殺死。
陳言，如果活下去……
那未來的天下會怎麼樣？
宇青不敢想。
啪的一聲。
池悅溪單手捂住了宇青的嘴巴，臉色復雜至極的看著宇青，搖頭︰
“到了現在，你還想殺了他嗎？”
宇青雙眸驟然一縮，此刻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身體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無盡的掙扎在心底誕生。
那是大夏的天神將，是五族未來的大敵。
可那也是戰勝了八階古神獸的人族天才，是武道歷史上的一座豐碑。
掙扎。
掙扎。
“噠噠……”
突然，一道怪異的笑聲響起。
這聲音，像是有人在調皮的輕語。
池悅溪和宇青的臉色瞬間變得如紙般慘白，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池悅溪張大嘴巴，這一刻好似看到了無盡的大恐怖降臨。
噗通一聲。
柯青璇墜落在大地之上，看著遙遙在外足有百里的陳言，她咬著牙關向著後方看去。
已經閉上了眼楮的啟凡此刻倏然睜開眼楮，無盡的暴怒浮現。
卻見。
漆黑的森林深處，一道身穿紅衣的清秀男子出現。
他身姿輕盈，雙腳有節奏地踏步、旋轉，于虛空之中自在起舞。
好似在享受此刻所發生的一切。
池血。
啟凡咬緊牙關，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池血明明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下。
“我真的，不該在現在出現的。”
淡笑著的聲音響起，池血一邊舞蹈，一邊臉上露出迷醉一樣的神態。
他踏步靈動，踏破虛空般肆意舞動。
雙眸遠遠的掃了一眼遠方的陳言，竟是有著一絲可惜之色︰
“我看到了什麼，八階古神獸被你殺了！”
他帶著震撼，又帶著敬佩的出聲︰
“這一場游戲，對你陳言太不公了，若是處于相同的處境，我絕對贏不了。”
池血說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
“這一場領域戰，從一開始你就不能贏，因為與你簽訂契約的依舊是假池血。”
他說著，眸色越來越淡漠，越來越冰冷。
踏步虛空，腳下劃出兩道長長的氣血波紋。
時間返回簽訂契約之時。
陳言率領大軍來到暗嗜母巢，與池血對峙。
當時，假池血到來，想要欺騙陳言與假池血簽訂契約。
只要啟凡等人打得過那十尊五族創境傀儡，逼得池血出手，陳言就可以帶回啟凡等人。
陳言當時判斷出，出現在自己身前的，是假池血。
而真池血其實是身處于暗嗜母巢內。
暗嗜母巢通過假池血的視覺在真池血周圍營造出了相同的環境。
真池血與假池血所見到的環境一模一樣，說的話，做的動作也一模一樣。
陳言之所以會判斷出自己身前的是假池血。
是因為脈絡末梢上，真池血做出了與假池血不一樣的動作。
也就是那一個眼神。
所以，池血當時的計劃全部失敗。
但問題是，假池血難道只有一個嗎？
姑且將最先出現在陳言面前的池血，稱作為假池血一。
那再一次出現的池血，其實是假池血二。
假池血二所處幻境，是依據假池血一所見的環境模擬而成。
假池血二自身，也在同步模擬假池血一。
但除卻假池血一和二，還有另一個池血。
也就是，真正的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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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池血一樣在暗嗜母巢的領域之內，一樣身處于暗嗜母巢所創造的幻境之內。
但真池血所模擬的，是假池血二的動作。
假池血二故意做出與假池血一不一樣的動作，也就是那個眼神。
真池血，亦是跟著假池血二做出了那個動作。
而後，假池血二來到陳言身前。
籠罩在真池血周圍的幻境，同步模擬假池血二所看到的環境與事物。
一直到剛才，陳言在脈絡末梢內所看到的池血，都是真池血。
但真池血一直身處于，由假池血二視覺共享所制造的幻境之內。
于是，出現在陳言面前的，從來都只是兩個假池血。
至于為什麼紫寰定世鏡的領域戰公布之時，會顯示與陳言作戰的，就是池血呢。
那是因為，不論是假池血一、假池血二、真池血這三個都是池血。
池血將自己的身體分為三個部分。
假池血二佔據了池血本身八成的戰力。
真池血，和假池血一各自佔據了一成戰力。
當然，分割肉身，並不代表戰力也會同等份的被分割。
但分割之後，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戰力劃分。
戰力最強的假池血二，會參與領域戰，或許會死于啟凡之手。
假池血一，也會參與領域戰，但實力很弱，無法支撐多久。
至于真池血，實力一樣很弱，但卻為池血保留了一絲生機。
同樣，也是瞞天過海的最終後手。
池血將身體分為三部分之後。
真池血便開始進入意志一道，被陳言監督。
假池血二扮演為池血，與陳言展開領域戰。
“我早就說過了，我硬生生的撕裂了我的身體，將我的另一部分身體分為了池仙。
你那時候怎麼就不多想一想，我既然可以分割自己的肉身。
為何不多分割幾個呢？”
池血踏步虛空，嘴角的笑意盎然。
他贏了。
他早就已經告訴陳言，他最大的依仗是什麼了。
分割身體。
他早就告訴了。
世界上，哪有術法可以分割人的身體，還能讓人不死的？
這是池血自己得到的一門秘術，又被池血研究了數十年。
這是恐怖的邪術。
陳言知道，啟凡等人也知道。
可是，沒人注意到。
他，池血，從一開始便已亮明底牌。
“將自己肉體硬生生分割的那種疼痛，令人難以想象。”
池血踏步虛空，靜靜講述，他落在啟凡的身前。
啟凡雙眸圓瞪，怒視著此刻的池血，咬緊牙關。
“來，來殺了我。”池血淡笑出聲︰
“告訴我，創境第九可斬第七否？”
他負手而立，饒有興趣的看著啟凡。
遠方。
池悅溪呆呆的看著此刻的池血，心底深處那難以形容的恐懼再度涌現。
池血，是惡魔。
是她的叔叔。
宇青臉色煞白，她沒想到池血竟是可以做到此等程度。
陳言在她的心里已經近乎無敵了。
但池血，卻好似蘊含著無盡的邪惡與詭譎，要將真正的無敵之人推入懸崖之下。
“啟凡？”
池血眯起眼楮看向啟凡。
啟凡就那般跪坐在地上，左眼已被血痂封死，依舊怒視池血，充滿了無盡的震怒。
但是……
死了。
啟凡已經撐不住了，已經死了。
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怒視著池血。
盧靜秋已經神志不清，張超昏死過去，還有兩尊有氣息的大夏創境此刻掙扎的站不起身。
池血抿了抿嘴，再度看向遠方。
他嘴角的笑意徹底消失。
啟凡就這麼死了。
他滿心不舍。
他更不希望陳言就這樣死掉。
他拍著自己的腦門，神色變得癲狂起來︰
“這一場游戲不完美，我作弊了。”
他低喃一聲︰
“我作弊了，我作弊了，我作弊了，我作弊了，我作弊了……”
他低吼一聲︰
“陳言，你告訴我，我作弊了沒，我讓八階古神獸助我，我作弊了嗎？！！！”
他嘶吼著。
可是卻沒得到回應。
那漆黑的王座懸浮于半空之中，承接著獨屬于它的王者。
大地破碎，岩漿翻涌，天穹昏暗，大日已落。
陳言，近乎毫無生息。
噗通。
向著陳言飛去的柯青璇，再度從高天之上跌落，滿臉是血。
柯青璇看了一眼身後的池血，下一刻咬緊牙關，繼續向著陳言飛去。
後方，池血眯起眼楮，不解的看著柯青璇，下一瞬他眸光一閃。
轟的一聲，池血飛出。
即使如今的他，早已經沒有了巔峰時一成的戰力。
但他卻是此地最強之人。
“叔！！！”
遠處，池悅溪驚叫一聲︰
“你要滅人族未來！”
池悅溪吶喊出聲，整個人眼里都浮現出了驚恐。
人族未來。
對啊。
那人連八階古神獸都可以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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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族未來啊。
池血不解的看了一眼池悅溪︰
“什麼人族未來？”
他揚起眉頭，露出乖張的笑意︰
“大夏滅了又如何，五族滅了又如何，人族滅了又如何？
我池血，只耕耘我自己的天地！！！”
他狂笑著，嘶吼著。
也就在這時。
轟的一聲。
一道身影陡然撞向池血。
然後！
轟隆隆！
爆炸！
池血被炸飛出去，整個人被轟入岩漿之內，再度竄出之時，他的眼里閃爍著一絲不解。
下一瞬。
轟！
一道人影再度轟來。
那是一具已經死去的大夏創境尸體，明明已經死了，但卻向著他飛來了。
池血一愣，旋即看向遠處。
卻見，那王座之上，那奄奄一息的大夏神將在用最後的一絲力氣念動著什麼。
那是一串密文。
下一刻。
那一具大夏創境的尸體撞來，轟然自爆！
池血整個人被炸飛出去，灰頭土臉，下一刻咆哮︰
“啟凡！！！”
池血聲音沙啞。
這些大夏創境的體內有著爆炸陣盤。
是在他們身前，就有的爆炸陣盤。
而只要陳言念動密語，這些大夏創境對于陳言來說，就是一枚枚可以操控的爆炸陣盤。
是誰干的？
是啟凡！
只能是啟凡！
啟凡早就在所有人的體內安裝了爆炸陣盤。
啟凡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了這個後手。
這些大夏創境，生前是為陳言而戰。
死後，也要為陳言而戰。
池血怔愣。
之前，他只是說了自己的計劃，五族創境都要違背他，所以他不得已將那些五族創境制作成了傀儡。
但這些大夏創境，從一開始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你們怎麼會甘心？
你們怎能甘心被如此利用？
你們難道不是人嗎？
“啟凡！！！”
池血黑發狂炸，咆哮出聲︰
“啟凡，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攔我嗎？！”
轟！
又是一尊大夏創境的尸體飛來。
池血單手一抓，一面空間陣盤瞬間成型，那大夏創境的尸體被傳送出去，隨後爆炸。
“攔不住我！”
池血大笑，向著柯青璇飛去。
…………
噗通！
柯青璇再度墜落在地面之上，她的體內氣血早已干枯，自身早已奄奄一息。
但卻再度飛出，向著陳言飛去。
她的意識開始崩潰，她的認知開始渙散。
這一刻的她，好似再度感受到了當時被八階惡意結晶鎮殺時候的劇痛，迷茫與驚懼。
她再度撲出，向著陳言的位置不斷飛去。
那一日，她在岩漿世界內甦醒，那一日她柯青璇再也不是姬州培養的細作。
那一日，她成了真正的大夏創境，她成了真正的自己。
轟轟轟！！！
她的身後，一尊尊已經死去的大夏創境尸體爆開，要阻攔池血。
但柯青璇沒辦法去關注那些，她要拼盡全力。
下一瞬。
一道虛影出現在柯青璇的上空，柯青璇沒時間感知對方，但心里卻是浮現出絕望。
池血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柯青璇，旋即一腳轟出。
也就在這時。
砰的一聲。
一雙粗壯的手臂抱住了池血，是已經死去的啟凡。
他雖怒目圓睜，卻已毫無生機。
池血眯起眼楮，單手一拍，一面空間陣盤刻在啟凡的身上。
下一刻，池血一愣。
他的空間陣盤沒用了。
啟凡生前在自己的體內畫出了可以克制空間陣盤的陣法？
他畫在了哪里？
池血咬牙，但是整個人被啟凡摔飛了出去。
“你……”
池血落在大地之上，不可置信的看著︰
“你把自己制作成了傀儡？”
他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個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機的創境第九。
“你怎麼甘心的！！！”
下一瞬，再度向著柯青璇飛去。
但是一瞬間，池血又被啟凡抓住了右腳，狠狠甩出。
“陳言！！！”
池血咆哮，他怒視著遠方的王座。
那王座之上，奄奄一息的青年身體輕顫，口中念著什麼。
“神將出于……青山，一心求……道，意志不滅，赤心長存，為蒼生謀，懷大夏未來殉死之志。
然天下事難全，前途多艱，死傷難免。”
他的氣息在消失，又在誕生，勾住了自己的最後一口氣。
人生擁有無盡的痛苦。
何必活著。
可有人說他，意志不滅，赤心長存。
意志為何不滅？
赤心為何長存？
這一刻的他，卻是不解。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可是，隱隱之中，好似有最後的一股力量在提著他的命。
柯青璇飛到了他的身前，眼里流著血淚，對他笑著。
她拍在自己的胸口，一道金紅色的光芒緩緩自她體內流出。
“這是最後的不朽意志。”
柯青璇艱難開口著。
陳言給了每一個人一枚凝縮的不朽意志。
可是她一直都沒用。
即使自己奄奄一息，重傷至極，也沒用。
她雙手捧起著金紅色的能量，看著一道道的金紅流光流入陳言體內。
王座之上。
陳言緩緩的睜開眼楮。
眼前，是一望無盡的漆黑。
天黑了。
大日落了。
沒有陽光。
“可我也是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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