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夢境.
在听到這句話的瞬間，于世良寒毛直豎。
這樣的描述實在是太過于詭異了。
自己明明醒著，但卻是在做夢？
現實和夢境的邊界已經完全模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听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還是說，這只是自己在進入高維通道之後，做的一個無比漫長的夢？
自己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球上，實際上自己的身體還漂浮在虛無、冰冷、無邊無際的宇宙空間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自己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掙脫夢境，回到現實？
但如果真的回到現實，自己能承受那種巨大的絕望的沖擊嗎？
他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個動畫，一個宇航員流落在異星，他本來過著平淡卻也算得上規律、幸福的生活。
但在這樣的生活中，他卻發現了越來越多不合常理的細節。
而當這些細節堆積到極限時，他終于開始懷疑世界的真實性。
最後，他順利脫離了幻境，但迎接他的，卻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現實。
周邊是恐怖、惡心、充滿腐臭氣息的外星環境，自己已經全身癱瘓，甚至身體都已經完全腐爛。
連他在幻境中看到的“妻子”，也不過是一株有意識的、能夠接入神經、制造幻覺的植物。
在那個故事里，宇航員的結局並沒有被拍出來。
但于世良完全能猜到，在前面等待著他的最終的命運，到底是什麼。
所以.
如果自己在做夢，那自己真的有必要醒來嗎？
他略有些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眼神飄忽地環顧著四周。
其他所有人似乎都在忙于自己的工作，在發現了這個重大線索之後，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驗證、將其落地。
獨坐在中間的、無所事事的自己，反而成了一個旁觀者。
這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落差感，甚至有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留在這里到底有沒有意義。
但很快他便發現，自己多慮了。
最多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一切計劃全部安排完畢。
朱利葉斯重新走了過來，開口對他說道︰
“我們需要你配合我們展開為期三天不間斷的實驗，同步測試你的腦電活動，設法進行的進一步的、更加詳細具體的研究。”
“我們要想辦法判斷出你現在的狀態跟高維適應性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可能需要你再一次進入高維通道，來測試你是否能夠真正適應高維。”
“不過.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
“更具體的方案，要物理組的專家經過討論後才能決定。”
“別擔心，我們會盡可能保證你的安全的。”
“明白！”
于世良重重點頭。
但隨即他又突然反應過來，緊接著開口問道︰
“三天的不間斷實驗.意思是，我三天都沒辦法睡覺？”
“沒錯。”
朱利葉斯點點頭，回答道︰
“這也是實驗的一部分。”
次日。
辦公室里。
林序手里拿著最新送來的報告，眼神凝重，眉頭緊皺。
他的對面坐著的除了已經掌握了審訊全部信息的秦風，還有熬了一個通宵，剛剛才結束工作進入短暫休息的朱利葉斯和郭愛霞。
放下報告，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緊接著開口問道︰
“所以現在我們已經能夠確定，于世良的‘高維適應表現’，是跟所謂的‘清醒夢狀態’有關聯的，對吧？”
“目前看是這樣。”
林序的話音落下，郭愛霞立刻回答道︰
“我們已經同步對伊萬進行了分析，他的腦電活動也呈現出了相似的特點。”
“跟于世良相比，唯一的差別在于，他的特征表現得沒有那麼顯著，所以在此之前，我們始終沒有引起重視。”
“就像朱利葉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腦電活動時，下意識地也只是把它當場了某種‘記憶’和‘遺忘’過程中的活動。”
“但實際上，遺忘確實是遺忘，可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睡眠過程中主動進行的長短記憶更替’。”
林序眼神稍稍一變，緊接著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郭愛霞略微思索片刻、組織完語言後回答道︰
“在我們進入睡眠的過程中，大腦會對我們白天接收到的記憶進行整理和歸納。”
“它會主動選擇遺忘一部分記憶，並同時將一部分短期記憶轉化為長期記憶。”
“甚至于，它會在重播一部分讓我們產生強烈情緒波動的記憶，以促進我們對同類場景脫敏。”
“這個過程，我們就暫時把它叫做‘記憶更替’。”
“而于世良現在的狀況就是，他的記憶更替的過程，是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
“他的記憶更替的速率遠遠超過普通人，持續時間也遠遠超過普通人。”
“這給他帶來了極為不同的生理機能，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對特定事物、事件的記憶能力遠超常人。”
“這一點.跟你很像。”
何止是像？
林序緩緩點頭。
這幾乎就是自己的翻版。
當然，自己能同時記住許多不同的信息，得益于自己在所謂的“升維”後獲得的快速讀取信息的能力。
但這只能解決“輸入”的部分。
而要重新“輸出”這些信息，自己靠的就是跟于世良如出一轍的“記憶更替”能力。
他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體驗到這樣的感覺了。
那些本來似乎都已經要被遺忘的信息，突然在某一個瞬間被轉化為長期記憶印刻到了自己的腦海中，然後又在自己需要的瞬間，以短期記憶的形式逐一浮現。
整個過程跟郭愛霞的描述完全相符——但林序始終都覺得，這只是某種能讓自己順利從另一個世界獲取信息的設計，根本沒有把它跟“高維適應性”聯系起來。
現在看起來.
這種“能力”，反而只是副作用？
只是“高維適應性”產生的副作用？？
林序下意識地揉了揉手腕，沉默片刻後，他開口問道︰
“能確定這樣的作用是怎麼產生的嗎？”
“我的意思是，能確定這樣的設計，是怎麼讓他具有高維適應性的嗎？”
“不確定。”
朱利葉斯插嘴回答道︰
“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實驗，去確定他的大腦活動產生高維適應性的本質原因。”
“但現在，我們可以做出一些推測。”
“很有可能，這樣的‘持續記憶更替’，是某種.信息抗干擾機制。”
信息抗干擾？？
林序的眼神驟然一變。
他想起了自己在“躍升時代”的世界里，從江星野那里得到的信息。
有一個精英化的世界，也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實現高維適應性的。
這兩種方案.
會是同一個原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