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宇同!——快讓我看看你的正面!——有沒有受到侵蝕的現象?!——”
最後從冰制滑梯上滑下來時,龍焱是側身抱著宇同的,宇同也是在甲板上一動不動地側身躺著。
“怎麼了宇同?——”
“嗚!……嗚嗚!……嗚啊啊!……”
“哎呀!——別哭呀宇同!——你能活著進入‘死霧’還能活著出來——去救我們都沒法去救的風祈姐妹——你已經比我們都很勇敢都做得更好了!——”
宇同依然側著身子躺著,抽噎哭泣個不停,龍焱已經先起來,他在半空抱住宇同接住他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什麼令宇同悲傷這般了。
龍焱先站到船圍欄邊去了,他需要先調整一下心情。
望著幾乎快覆蓋完整個雷獸島的“死霧”群,他面無表情,雙眼中是一種“平靜的憤怒”。
至于平靜的憤怒是什麼樣憤怒,看向他雙手抓握住的無限號船欄桿——原本是巽銀為了加固無限號,所以部分木制船欄桿,都換成了鐵制的。
而被龍焱雙手抓握的鐵制船欄桿,已經被抓得扁平變形了。
“來吧宇同!——別哭了!——我更擔心你到底有沒有受傷——”
熊籽林將宇同的正面,輕輕翻轉過來。
隨後就先看見了宇同,他早已泣不成聲,涕淚縱流的一番令人覺得可憐的表情。
再看向他懷中,抱著一撮正在慢慢變成黑灰,依然在不斷受侵蝕,隨風消散的發絲。
眾人有印象,這是風祈的頭發上,她經常往後肩撩起的發絲。
但現在,只剩這撮發絲了。
不,應該說,隨風飄散後,連發絲都沒能剩下。
風祈,沒能成功拉回來。
”鬼迷日眼的死玩意——連頭發斷了都還要跟著侵蝕——直至消散殆盡——真是了個的——什麼的——能搞出個這麼個看著來氣的玩意啊?!……”
這可能是熊籽林首次罵人罵得這麼髒的時候了,好像罵了會髒他眼楮一樣,他是先摘下眼鏡,邊一手捂臉的同時邊搓眼邊罵的。
雖然熊籽林他沒檢查出宇同受了什麼其它外傷,但他也很清楚,宇同現在是受的“內傷”。
“我看到他使用了彩色未知力量的哦……但是,好像沒成功哦……”
“啾咪……”
【晝】主動飛到了宇同懷里,代替宇同能懷抱著——或是原本能抓住某個無辜的,善良的,溫柔的,不該就這麼犧牲的元素獸元獸人。
“各位!……大家!……”
龍焱眾人可能是第一次見宇同哭得這麼悲傷,這麼無助,這麼想安慰他,卻不知從何開始安慰起的。
”風祈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啊!……就是這麼消失的啊!……什麼都沒抓住的那樣消失了啊!……”
宇同邊哭著邊盡量騰出一只手,抽搐且無力,但就顫顫巍巍吊著手那樣,大概描述出風祈是怎麼在他眼前消失的。
“什麼都沒能留下!……”
“什麼都沒能抓住!……”
“我明明盡力去抓了的啊!……”
“我明明拼命去抓了的啊!……”
“可為什麼到最後還是沒抓住啊?!……”
宇同的另一只手,就是由豪冽一直緊緊握著,他也是捂著臉的動作,不知道哭沒哭。
甘泓為了暫時脫離一下船頭上這悲傷沉重的氛圍,已經默不作聲地繞到船尾去了。
明坤想做幾個俯臥撐來轉移注意力,但剛做了兩個,就感覺手臂一陣莫名的酸痛。
不知是因剛才拉回宇同勁使過頭了,還是得知自己用出三份力,卻只拉回一個人,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心理落差,間接影響了肌肉的神經。
他也只能先倚靠著船艙坐下,並拿出幾枚銅錢,看還能不能卜一卦。
徵羽站在桅桿上,想用吉他彈出一首襯合現在氛圍的曲子,但才剛一調音,幾個刺耳的、悲哀、令人一听就難受的音符,就傳響了出來。
“哦喲……听上去只有喪樂嗎?……那還是先算了……”
他順著海風,只用嘴吹起一首平和的,較為寧靜的,沒有什麼抑揚頓挫的小曲,悠悠揚揚,輕輕回蕩在海面上。
雲隱那邊更不用說,現在只能依靠綺伊抱著他,來給予他無聲的安慰,然後煜也靜靜抱著綺伊。
雷獸島的居民們,也是都見到了一個同族同胞,是怎麼在“死霧”中接連兩度被人抓住,卻接連都沒有救出的慘狀。
他們或在房船甲板上跪地慟哭,或呆立無聲——
雷紋豹首的老者,顫抖著撫摸自己脖子所帶的一串石制項鏈上,剛新刻沒多久的祥雲紋樣。
那是風祈祝他百歲長壽安康的禮物。
孩童們抱著風祈給他們織的的竹青衫,縮成一團。
那是風祈冒著大雨跑進山林,親自送到貪玩的他們手上的。
天色驟沉,烏雲自東面海平線翻涌而來,裹挾著細碎的雷鳴,仿佛蒼天也在垂淚。
雨絲未落,已有咸澀的水珠,混著塵灰,砸在人們臉上了。
宇同從地上跪坐起來,此時他腦中和心中,才算是某種意義上真正的“空無一物”。
唯有掌心殘留的一絲灼痛,與記憶中風祈的笑聲糾纏成結。
此刻,連雷獸島的自然元素雷電,好像都垂聲低鳴了,連平日喧囂的海風也靜默下來。
整座島嶼快被陰雲壓得喘不過氣了,好像連呼吸,都帶著“死霧”侵蝕完生物所化成灰燼的余燼。
連心跳都似被“死霧”浸透;連悲痛都化作了漫天飄散的灰;連記憶都碎成了無法拼湊的殘片……
“所有人,該抓緊的抓緊該站穩的站穩該坐好的坐好了,我要把無限號往後開點了。”
率先從低沉失落氛圍中站出來的,還得是龍焱,他邊踩上腳踏舵具邊道︰
“獸王紫雷要降下天雷了。”
獸王紫雷此時盤踞山巔,百米巨蛇之軀蜿蜒如紫電長河。
她昂首引動元素天雷,雷霆如瀑傾瀉而下!
“世界的災禍啊!——恭听此世之雷的轟鳴吧!——”
瞬間撕裂了整片雷獸島上的“死霧”灰幕!
雷光所過之處,“死霧”盡散,灰燼隨狂風消弭。
雷獸島漸漸重見晴空,紫雷的嘶鳴與天雷轟鳴交織,似在宣告生機重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