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山間。
借助著葉安的強大意志力。
渝南仰躺著，在一陣陣穿堂風中將意志力與葉安相連。
播放起了一場以渝南為旁白的回憶錄。
“那是我剛入伍的第一年。”
“新人，偵察兵，選拔時我緊張了差點沒選上，最後考官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勉強給我合了格。”
“這件事我父親並不知道，他當時是邊防第一軍區第一偵查團的副團長。”
“現在第一軍區的一把手，區總參謀長陳明開，當時就是他的直系領導，第一偵查團的團長。”
“我父親‘渝定酋’是個御下極嚴的鷹派，素來主張強硬的對待魔族入侵。”
“哪怕會出現不理智的犧牲，也應該在魔族入侵過後，及時予以對等反擊。”
“‘得益’于他的強硬態度，他任上期間，足足熬走了三位正團長，三位都升了，只有他，永遠是那位強硬派副團長。”
“渝定酋除了我這個獨子外，還有一個多年的親傳弟子，賀陵。”
“他是渝定酋昔日戰友的兒子，自他父母都犧牲後，就被我父親收入門下，十多年過去，說是師徒，與我這個兒子也沒什麼區別。”
“我倆的關系也亦敵亦友，是兄弟，也一直是暗中較量的對象。”
“我總覺得，我父親似乎更器重賀陵。”
“日子就這樣過去，沒幾年，我和賀陵就從新兵營里畢業，正式加入了第一偵查團。”
“我倆一直暗中競爭，這速度不算慢，當然了葉安，這跟你這樣的天才肯定不能比。”
意志力具象化的幻想中，渝南無奈一笑，接著道︰
“我倆同時加入偵查團，自然勝負未分，很快我倆就又將勝負押在了‘誰能先成為偵察隊隊長’上面。”
“結果，我輸了。在不久之後的一次選拔中，我敗給了賀陵，成了他小隊里的副隊長。”
“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一件奇恥大辱。”
“我接受不了敗北的事實，走在軍營里，感覺每一個戰友都在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我。”
“他們好像在說，明明我才是渝副團長的兒子，為什麼連個戰爭孤兒都比不過。”
“我開始成夜成夜的睡不著覺，半夜爬起來訓練，幻想、甚至是極為迫切的期望人魔兩族能夠開戰，打一場曠日持久、不死不休的大戰。”
“我要在這場戰爭中犧牲，搶在賀陵前面，成為這場戰爭中的英雄。”
“我不知道當時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滿心只想著，我敗給賀陵的屈辱，已經不戰死不足以洗刷了。”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到底誰才是強硬派，誰才是渝定酋的兒子。”
渝南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幽深︰
“很快，我就不滿足于簡單的幻想。”
“我趁著半夜的時候潛入我父親的房間。”
“偵查團的任務很重，他總是與另外幾位高層商議到大半夜，經常睡在軍營里。”
“我在他的房間里翻箱倒櫃，希望能找到一些軍事機密，找到能讓人魔兩族展開大戰的方法，或是立下大功的機會。”
“我竟然真的有所收獲。”
“在一個保險櫃里，我用我和賀陵的生日組合打開了櫃門，從里面找到了一個曾被內部否決的絕密計劃。”
“計劃的內容是針對向魔族軍團內部安插人族間諜的。”
“因為此前多次類似計劃的失敗，這張計劃表上的施行方案，要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方案都要激進。”
“計劃名為【樹樁】。”
“成立條件是，這些年因為人魔邊境上的攻勢不順，魔族方面開始重視起人族戰團的各種戰術戰陣。”
“並在後續的屢次入侵中，頻繁的歸化人族方面的戰術大師。”
“樹樁計劃便是想利用這一點，策劃一場中小型規模的邊境沖突，並在激烈的沖突中完全戰敗，甚至犧牲掉一名中高層軍官。”
“以此讓魔族軍隊完全相信，這是一次貨真價實的勝利。”
“換取間諜在作為俘虜進入魔族軍營後，快速獲得魔族高層的信任，順利潛伏下來。”
“這是一個實打實的單兵潛伏任務，對于那個潛伏進魔族的‘一’要求極高。”
“稍有不慎，此前一切的代價都將化為泡影。”
“但是如果真的順利潛伏下來，成為一名受到重用的‘新魔族’，將會為邊防軍提供極大的情報助力。”
“並且如果順利的話，此後說不定能在魔族中升入高位，對于魔族邊境的決策都產生一定的影響。”
“我當時看到這張計劃表時，激動得差點將整張紙扯碎，因為沒有比這更適合我的任務了。”
“如果我順利完成任務，在魔族中潛伏下來，多年之後，我將是毫無爭議的英雄。”
“受到無數人敬仰的孤膽英雄。”
渝南深吸一口氣︰
“我決定干了，沒告訴任何人。”
“在後面的日子里，我一直在等待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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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有一次，魔族從東段入侵，並且因為人族奸細的泄密，戰局很快就對我們不利。”
“我們第一偵查團接近三成的戰兵都被魔族戰團圍困，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我父親領導我們不斷突圍，很快在一個地下堡壘處堅守下來。”
“他當時正要呼叫支援，我攔了下來，把他帶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將我的計劃全盤托出。”
“我父親很是震驚，詢問我為什麼知道這個計劃，我如實相告，並且反復說明我們這次就是因為內奸出賣，所以才會落得如此境地。”
“我想要以此說服他同意計劃。”
“他卻搖了搖頭說他不同意計劃，這個計劃已經在很多年前就被內部否決了。”
“但我卻知道，他最後一定會同意，要不然這張計劃書他為什麼要收在保險箱里？”
“一直以來，我們人族在奸細上吃的虧已經太多太多了。”
“不建立起對等的情報網，就不可能獲得戰場上的主動。”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果不其然，他同意了，看著我遲遲沒再講話。”
“過了很久，他讓我選聯絡者的人選。”
“我特意選擇了賀陵。”
“我要讓他知道，我到底多麼有種。”
“為了人族，我連變成惡魔都不怕。”
“他的一個小隊長在我面前，根本無關緊要。”
“果不其然，賀陵知道這個消息後，看上去極其震驚，拽著我的胳膊反復問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想好了。”
“我很不屑的笑了一聲，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樣在看他，就這樣看了他幾秒，我才故作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唉，打仗哪有不流血的，等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沒想到，賀陵哭了。”
“而伴隨著他的淚水，隱隱的，我的心也像是漏拍了一下，听著外面越來越響的廝殺聲，我開始怕了。”
“出去的時候，賀陵又最後問了我一遍，是不是想好了。”
“我說是，很堅定的說是。但我當時內心里還有另一種聲音，我只求賀陵能再問我一遍，只要他再問我最後一遍，我就立馬反悔。”
“我怕了，我不想變成魔族。”
“然而計劃已經毫無征兆的開始了。”
“我父親真的沒有再呼叫支援，要犧牲掉整整三分之一的戰友，以及他自己，來為我鋪墊這條潛伏之路。”
“因為沒有支援，地堡就被數個魔族戰團攻破，殺聲震天。”
“戰友們一個個在我面前慘死，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並且很快，屠刀就落到我父親的頭上。”
“他倒下的前一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說，後面的一切就靠我了。”
“但是我已經嚇破了膽，在他倒下的一瞬間，我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恐懼，拔腿就跑。”
“我逃到了地下堡壘的簡易廁所，毫不猶豫的跳到了糞池里面。”
“即便如此，我還是能听到外面不絕于耳的慘叫聲。”
“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更加嘹亮的呼聲響了起來，是人族戰團的支援來了，我得救了。”
“我成了那場戰役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還憑借那一次的‘戰功’，成功的當上了我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小隊長。”
“當彼時我的心境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父親死了，戰友死了，賀陵也死了。”
“此後的好幾年，我渾渾噩噩的執行著各種軍務，在好幾次任務中都差點犧牲，老夏還有另外好幾個隊員在背地里叫我‘不怕死的渝南’。”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那幾年的時間里，我在老夏的幫助下，逐漸走出了陰霾。”
“我想忘掉那一切，用此生余下的性命，彌補我此前犯下的錯誤。”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見到了賀陵。”
“那時候我才知道，賀陵沒死。”
“不僅沒死，他還替代了我的角色，成為了那個潛伏在魔族里的‘一’。”
“我後續與他打了好幾次照面，但一直沒有聯系。”
“直到在一次潛伏行動中，賀陵找到機會甩開隊伍，找上了我。”
“他憤怒的質問我為什麼要臨時改變計劃，臨陣脫逃。”
“他憤怒的質問我有沒有想過這個機會到底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
“他想要恢復身份，通過我重新與人族取得聯絡。”
“但我當時的情況才剛剛好轉，我害怕東窗事發，死死將此事埋在心底，誰都沒再告訴。”
“此後，賀陵見我一次便要殺我一次。”
“老夏他們只以為賀陵這個昔日的人族，是在與曾經的自己劃清界限。”
“他們誰都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幻象如燈火般熄滅。
現實中的渝南已經在血泊中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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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拜托你了，在我死後為賀陵正名。”
“他是白虎界邊防軍第一軍區戰兵，他是英雄。”
然而，葉安卻是表情冰冷的搖了搖頭道︰
“隊長，這樣一位英雄，恐怕只有你這個當事人才能親自洗刷他的冤屈。”
“你還不能一死百了。”
“你曾經犯下的罪孽也需要你親自償還。”
葉安說著，從儲物空間中取出那半朵聚靈補元花，喂給渝南服下。
也就在這個時候。
人族戰團的眾人支援來了。
在五階寶藥聚靈補元花的藥力加持下，渝南身上的傷勢很快就得到了好轉。
偵察團副團長馬威和飛掠過來查看情況。
剛要開口說話，卻是被葉安直接打斷，道︰
“馬副團長，渝南隊長有重要情況想要在任務結束後向您匯報。”
“重要情況？”
馬威和一愣，陡然望見了葉安嚴肅的眼神以及渝南復雜的神情。
“……老渝？”就在這時，夏鐵也趕了過來，迎面听到葉安的話，一下子看向渝南。
“老夏，以後靠你了。”渝南微微一笑，看向這位黃金搭檔。
夏鐵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
“照顧好自己，搭檔。”
這樣的結局，他在多日之前就隱隱有了猜測。
自打那天返回偵查團匯報情況時，他才知道。
原來這麼多年來，偵查團一直在暗中調查渝南父親渝定酋的死。
他們認為當日渝定酋沒有及時呼叫救援，存在蹊蹺。
並且很快，就在渝定酋的家中，找到了那張沾染了渝南指紋的計劃檔案。
…… ……
遠處，幾名先鋒團團長感受到氣氛古怪，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以為是些偵查團的尋常內部事務。
幾人都沒有過多關注，在等待下屬們收拾殘局時，小聲閑聊了起來。
那位駐扎一號空間的盧團長看了看遠處葉安，小聲道︰
“那位葉安小友，是你們二位誰的手下，實力當真不俗。”
“能不能轉給我們虛境空間守備團？”
“嘁。”沒曾想，兩名先鋒團團長齊齊一笑︰
“想要？老子們還想要呢。”
“人家是偵查團淘來的苗子，怎麼可能放人？”
“偵查團？”盧團長一愣，點點頭道︰“那確實有點難……”
偵查團一貫強勢，現任總參謀長又是偵查團出身，更不可能讓人了。
他又看向二人，微微皺眉道︰
“對了，另外兩條戰線現在什麼情況了？”
兩名團長露出笑容，道︰
“剛剛收到消息，兩條戰線全部大勝，魔族那邊果然采用的是聲東擊西的打法。”
“東西兩條戰線都沒有死磕的想法，听到這邊的突襲失敗後，很快就後撤回去了。”
“那就好。”盧團長听到此話，也是露出了笑容。
“這次，那位葉安小友怕是要摘得頭籌了吧？”
“呵呵，誰說不是呢？”
“發現虛境通道，陣斬兩名半統領，又粉碎了魔神布耶爾的圖謀。”
“一個一等功肯定是跑不了了。”
“現在的年輕人，不簡單啊……”
三人感慨著搖了搖頭，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遠處山坡上的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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