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田說，以後農村不允許私宰豬了，讓我們這兩天趕緊把豬圈里養著的那兩頭豬處理了。”
吃晚飯的時候，李秀蘭和王長根說了一聲。
“那兩頭豬還很小呢，才養了幾個月而已，怎麼處理？”
王長根當即不太願意了。
“讓豬肉榮幫忙宰了唄，能賣出去就賣出去，賣不出去就自己吃。”
李秀蘭如此回答。
王長根黑著一張臉，突然就爆粗︰
“那幫狗東西，真他娘的什麼事都要管！我們農村人養兩頭豬怎麼了？礙著他們了嗎？”
李秀蘭滿臉無語︰
“人家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唄，不然到時候蒙受損失的還是咱們自己。”
這麼多年來，李秀蘭受了無數的苦難，她早已學會了逆來順受，至于反抗什麼的，她早已沒有那個精力。
也已經懶得去反抗。
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只要死不了就好。
然而，王長根卻說︰
“那兩頭豬就繼續這麼養著，先不殺，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咱們怎樣？”
李秀蘭眉頭微皺︰
“你這是要干嘛？”
王長根就說︰
“我不想干嘛，我只是舍不得那兩頭豬而已，再說了，宰了那兩頭豬，咱們的剩飯剩菜給誰吃？”
李秀蘭沉默了。
其實她也舍不得。
畢竟才養了幾個月而已。
還想著等來年冬天，養肥了再殺，到時候用來做臘腸和臘肉呢。
“那要是那些人追究上來，怎麼辦？”
李秀蘭這時候問了一句。
王長根就說︰
“咱就偷偷養著，不讓那些人知道，不就成了？”
李秀蘭聞言，也覺得有點道理。
王長根又說︰
“等到明年冬天，要是豬肉榮不敢幫我們殺豬，那我們就自己殺，殺了之後，一部分自己留下做臘肉，一部分賣給村里的人，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那些人就根本不可能知道咱們殺豬的事情！”
李秀蘭覺得有點道理。
一旁吃著晚飯不怎麼說話的王小華，這時候開口說道︰
“就怕有人偷偷舉報，你們在村里的人緣，可還沒好到人人都會選擇包庇你們，相反，很多人都眼紅你們呢。”
王小華這話一出，王長根不由一愣。
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小兒子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且不說他的死對頭楊小財，其他一些村民，早就眼紅他生了三個兒子，眼紅他兒子那麼有出息，早就想要搞他家了。
王小華這時候又說︰
“不準農村私自養豬殺豬，確實有點過分了，甚至有些荒唐，不過細細分析一下，就知道原因了，無非就是給農村加多一些限制，好進一步趕農村人進城，給城市輸血廉價的勞動力，接盤城市居高不下的債務，比如房地產。以後類似的條條框框，估計還會越來越多。”
王長根和李秀蘭都听不太懂王小華所說的這些話。
他們沒多少文化，可沒去想這麼深層次的東西。
他們只知道，我一個農村人，如果連養幾頭豬都不允許，那還做個屁的農村人？
農村其實是國家經濟發展的基本盤。
農村的自給自足，自力更生系統，若是被瓦解了，那無數農村人將會成為沒有根的浮萍，以後稍微有點動蕩，那是要出大問題的。
只可惜肉食者鄙，為了延續土地財政，為了自己的政績，明知不可為還要硬上，接連出台各種飲鴆止渴的荒唐政策。
“小華，那你的意思是怎樣？是不要養了嗎？”
李秀蘭連忙詢問。
她還是挺願意听王小華的建議的。
畢竟現在她老了，腦袋不靈光了，而她這個小兒子恰巧是家里腦袋最聰明的。
“那肯定是不要養了比較好，繼續養下去，潛在風險挺大的，因為我們根本無法去抗衡那些人，你們也不想因為養豬的事情，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再說了，我們家又不靠那兩頭豬過活，你們出去做泥水，賺的錢比養豬賺的多了。”
王小華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其中利弊關系。
李秀蘭點了點頭，她其實也是這麼覺得的。
王長根卻板著臉說︰
“怕什麼？繼續養就是了！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拿我們怎麼樣！”
王長根很明顯很不服氣。
他對那些人有著天然的反感和厭惡。
畢竟立場不同，站位不同。
那些人制定的條條框框，他自然不想去遵守。
王小華見他父親如此頑固不听勸，唯有苦笑出來︰
“養還是不養，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不說什麼了。”
因為他知道，他就算說再多，也不可能改變他們的思想。
另外他也覺得農村人自家養幾頭豬，逢年過節宰殺來吃，順便賣點錢，其實無傷大雅，是應該被允許的事情。
李秀蘭臉上出現猶豫之色。
她內心里是還想要繼續養著那兩頭豬的，可心里又害怕那些人找上門來搞事情。
她還清晰地記得，當初她懷著王小華的時候，就有一伙人來她家里搞事情，那時候王長根還在外打工，她獨自一人在家，結果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那些人給拿走了。
這一件事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心理陰影，讓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也不可能去原諒那些人。
那兩頭豬，到底還繼不繼續養下去？
李秀蘭一下子拿捏不住主意。
她猶猶豫豫的。
轉眼到了第二天。
今早李秀蘭一大早就去豬肉榮的殺豬鋪，準備買點豬肉回來吃，順帶打听一下情況。
殺豬鋪這邊，已經來了很多買肉的村民。
村民們每天都會早早來這里等著。
豬肉榮剛殺好豬，都還沒切塊，豬肉還鮮活得會跳動，他們就開始挑選想要的部位了。
只有來得早，才能買到好的部位。
比如梅花肉，里脊肉，那得提前預定才能買到。
畢竟一頭豬，就那麼一小塊梅花肉里脊肉。
“秀蘭，早啊，要哪個部位的豬肉？”
豬肉榮笑著打招呼。
李秀蘭笑著回應︰
“榮哥早，給我來一斤瘦肉，一斤五花肉。”
“好 ！你稍等！我先給他們秤了再給你弄！”
豬肉榮如此回答。
李秀蘭這時問道︰
“榮哥，听張書記說，你只能殺最後一個月的豬了，從下個月開始，你就不能殺豬了，這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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