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王長根和李秀蘭失眠了。
無他，只因為他們大兒子和他們說了一嘴要創業的事情。
他們真的很擔心王大山會因此而失敗欠債。
畢竟王大山剛出社會沒多久。
社會的暗流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是里面的凶險有多少，又豈是一個剛出社會的小年輕能夠看透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蘭頂著黑眼圈起來，和往常一樣喂雞喂豬，洗衣做飯，給菜園澆水，這些家務活，她已經做了二十多年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自打結婚以來，家務都是她做。
她老公王長根就沒有做過哪怕一次。
以前孩子還會幫一下忙，現在兩個兒子已經出去城里工作了，最小的兒子又忙于學習，她都不忍心讓小兒子再來做家務浪費時間，畢竟學習是頭等大事，比做家務要重要多了。
所以現在，所有家務活又落到她手頭上了。
王長根早上起床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吃早飯。
一整個大爺似的。
現在早上還得去附近的水井挑水。
這活可累人了。
不過等來年應該就不用了。
因為現在山溝村在搞新農村建設，安裝自來水的工程已經規劃好，山泉水的源頭已經選好，就等王長根做完文化室，就開始搞自來水工程。
吃早飯的時候王小華沒起來。
他們也沒去叫王小華。
以前李秀蘭吃早飯時是要叫王小華出來一起吃的，但後來往王小華發了一次脾氣，對她大喊︰“我學習學到凌晨一點多才睡覺，你就不能讓我睡久一點嗎，非要干我起來折磨我，信不信我以後再也不回家了！”
李秀蘭對此很是愕然，心痛不已。
一直以來她小兒子對她都是很好的。
沒想到竟然會吼她。
王長根見狀，立即是發脾氣，對王小華大罵︰
“你要是不回來，那就別想家里給你生活費！”
他以為用生活費就能讓王小華服軟。
不曾想王小華根本不在意︰
“不給拉倒，我在縣城做兼職也能賺夠生活費！”
這可把王長根氣得不輕。
父子二人差點打起來。
還是李秀蘭居中調和，這才讓事態沒進一步惡化。
不過自那次大吵過後，王小華周末回家，他們就再也沒主動去叫王小華起床吃早飯了。
他們自己吃完就去開工，會留一份在桌面上。
王小華想要吃就吃，不吃的話，等到中午就拿去喂狗或喂雞。
這次吃早飯也是一樣。
倆夫婦吃完之後，李秀蘭就收拾碗筷，留一份在桌面上，然後就一起去開工了。
家里沒有冰箱，天氣雖然已經轉涼，但是卻還有蒼蠅。
放在桌面上的飯菜，雖然用個塑料籃子倒扣著，但是蒼蠅還是時不時在籃子周圍嗡嗡飛著。
王小華起床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
而李秀蘭和王長根吃早飯的時間，一般是六點左右。
早飯已經涼了。
王小華隨便吃了兩口，就拿去喂狗了。
今天早上他想到處去逛逛，放松一下，最近一段時間高強度的學習，讓他身體有些吃不消。
他自個兒吃完早飯，洗了碗筷放回櫥櫃里頭，然後就獨自一人到村里去轉悠。
如今的山溝村，早已不如從前那般熱鬧。
王小華轉悠了大半個村子，都見不到一個小孩子。
想想他小時候，孩子那是成群結隊，還沒上學的小孩，一大早就村頭村尾到處嬉戲，有玩玻璃彈珠的，有玩捉迷藏的，有玩跳飛機，跳繩子的。
王小華看著寂靜的村中場景，內心不由有些寂寥落寞。
穿過一片無人居住的老房子，他來到了山溝村的山背面，山背有一片十余畝的旱地，王小華還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母親曾在這里開荒種木薯。
那時候因為母親的勤勞開墾，把這一片十余畝的旱地開墾得好好的，種木薯得了大豐收，後來因為利益原因，時任村委書記梁援朝做手腳把這片木薯地收了回去，出租給了別人。
因為這一片木薯地，母親還曾去村委辦公室大鬧過。
可如今，眼前這十余畝的旱地，早已撂荒。
放眼看去，不但荒草叢生，有些地方甚至還長出了手腕大小的樹木來。
這片木薯地已經撂荒很多年了。
其實不止這一片旱地。
放眼看去，山溝村周圍的大部分田地，也都已經撂荒了。
只有村子附近十余畝比較方便耕種的田地還有人耕種。
其余百分之七八十的農田，都已經荒廢。
時代的洪流滾滾向前，沒有人能夠阻擋。
曾經農村人爭得頭破血流，視若珍寶的農田土地，現在已經沒有人耕種了。
大批大批的農村年輕人都跑城里去混生計了，伴隨著出現的現象就是農村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廢棄。
特別是像山溝村這種四面環山的村落，村子周邊無論是旱地還是水田，其實都是梯田，梯田原本就是在半山腰開墾的，只要一兩年不耕種，就會荒草荊棘叢生，三五年不耕種，就會重新變成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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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華看著眼前一大片荒地，心里不免唏噓。
再想到他上周剛看到的報紙新聞，新聞上說，我國糧食產量再創新高。
這報紙可是權威極高的報紙。
可怎麼報道的和王小華親眼所看的不一樣？
王小華那聰明的腦袋實在想不明白了，他知道國內肯定不僅僅一個山溝村，而是有千千萬萬個山溝村，千千萬萬個山溝村的衰落，意味著千千萬萬個衰落的村莊周圍的農田都被荒廢十之七八。
這也就意味著，一面是耕地面積大幅度減少，一面卻是糧食產量屢創新高。
這里面，肯定出了什麼差錯。
但是任憑王小華絞盡腦汁，卻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錯。
他打算等下周去上學的時候，問一問他的語文老師，他的語文老師是一個很有智慧的老師，不但在學習上給了他很多幫助，在思想上也幫他開悟了不少。
至于現在，他不再去想這些。
他轉身走出山溝村，去往山溝村小學。
他想要去看看小學里那個籃球場還在不在。
因為昨晚他二哥對他說過，等過年買籃球回來，要和他一起去打籃球。
沙溝村就小校里有一個籃球場，雖然那籃球場沒鋪水泥地板，但是只要還在，那就還能玩玩。
幾年前他們三兄弟在山溝村打籃球的畫面，王小華現在還歷歷在目。
可最近听聞山溝村小學已經完全停辦了，也不知道學校里的設施還在不在。
所以他就去看看。
等他來到山溝村小學，發現學校的大鐵門已經被拆掉。
走進去一看，
籃球架子雖然還在，但是籃球場已經變成荒草場了，根本沒法打球了。
周圍的教學樓和老師宿舍，也已經斑駁破舊，窗戶的防盜網和玻璃都已經被拆掉，只剩下破爛的空房子。
曾經氣派無比的升旗台，此時也已經被荒草所掩蓋。
就連升旗桿，也已經銹跡斑斑。
倒是旗桿上，還耷拉掛著一塊破舊腐爛的紅旗。
也不知道是誰掛上去的。
王大山見狀，更加心里感慨萬千。
想想他從小學到高中，也只不過是六七年時間而已。
不曾想山溝村小學就變成這樣了。
只能說，時間真是很殘酷。
它能不痛不癢改變世間萬物。
等你突然回頭一看，發現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甚至觸目驚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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