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已經沒過了裝甲車的履帶,在極寒中,每一次前進都像是在與整個世界對抗。
凌晨四點的天空仍然漆黑如墨,只有車隊的前照燈在風雪中艱難地劃出一道微弱的光路。
"長官,第一次防雪設備更換點到了。"
通訊官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來,帶著些許電流的雜音。
霍天站在指揮車的頂層,目光穿透漫天風雪︰"全隊停止前進,開始維護程序。"
畢竟李牧寒不太明白這些軍隊方面的東西。
所以全權交給曾經是軍人也當過警察的老師霍天來執行。
裝甲車隊緩緩停下,士兵們立即行動起來。
他們穿著厚重的防寒服,動作卻依然敏捷。
特制的防雪履帶需要更換,發動機需要注入防凍劑,武器系統也要進行除冰處理。
"這鬼天氣,“林子雨一邊更換履帶一邊低聲抱怨︰”要是墨巧和她的老工程部隊還在,這些事兒就不會如此麻煩。"
阿笙蹲在林子雨身邊,要出力的活兒就由他來做。
此刻就見他穿個短袖背心,和他媽其他人完全就是在過兩種季節。
那些漫天的風雪對他完全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大佷子,你還是披件衣服吧,我看著冷。”林子雨瞥了一眼李玲笙。
“.....子雨叔,你要是冷就先回車上去,我不怕冷。”
你豈止不怕冷啊。
林子雨在心里吐槽。
滅世者第一次出現,摧毀聖徒的空中島嶼,姜槐下落不明,李牧寒去討伐滅世者被打進了岩漿里。
這小子褲子一脫就往鑽進了岩漿。
那可不是普通的岩漿啊,是滅世者的力量熔鑄而成。
這小子愣是在岩漿里把他爹給撈了起來,他爹全身大面積燒傷,反觀李玲笙,只是全身皮膚通紅,內里屁事兒沒有。
從那時候起,芙蘭就開始研究李玲笙的身體了。
當然,是正常學術性研究,後來發現,如果把李玲笙做成一顆炮彈。
那麼他很可能直接打爛滅世者的龍鱗。
當然,沒有人會通過這個提議,雖然李玲笙自己表示沒關系,可以嘗試。
然後就被夏 一個耳光打得蹲角落自閉了。
也是在那次之後,夏 就帶走了李牧寒,兩人歸隱山林,直到林澤去請李牧寒出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當第二次設備維護完成時,已經是正午時分。
但天空依然陰沉得可怕,仿佛永遠不會放晴。
"行了,更換完畢!預計下午五點到達康納姆廢墟外圍。"
林子雨一邊喝著熱可可,一邊拍打李牧寒的車窗。
然後他發現李牧寒正在和姜槐通話。
"兒子,你們的情況如何?"
姜槐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依然保持著那種特有的冷靜︰“滾你媽的,你才是我兒子,目前協會軍部會在七點前完成包抄。沿途沒有發現芙蘭醫生的蹤跡。"
"奇怪,"李牧寒皺眉,“一路上連一個亞龍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並非一個沒有,”姜槐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冰冷,"有一支亞龍人部隊去襲擊了諾沃斯克堡壘。"
李牧寒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冷笑︰"換家?呵,這些畜生倒是學會了點戰術。"
"霜冉會處理。"姜槐簡短地說。
“我沒見過你家三姨太干架啊?她行不行啊?”李牧寒疑惑。
“她繼承了偃師的力量,也是希洛克族的公主,自己本身也是巢穴領主級的獸,不用擔心。”
听到希洛克族的公主,李牧寒愣了一下,然後捂著話筒問躥上副駕駛的林子雨。
“我記得楚河的那只老鼠精,也是這個種族的?”
林子雨一邊搓著手一邊點頭︰“啊,好像是,忘記了。”
“那行吧,兒子,讓我兒媳婦兒玩兒得開心,注意安全。”
說完這句話李牧寒在姜槐還嘴之前掛了電話。
“爸,你叫我?”李玲笙此刻也坐在了後座,然後順便還幫正在熟睡的夏 和夏玲 蓋好了被子。
這兩母女睡姿都不怎麼樣,明明是在車里,但夏玲 把自己母親當做抱枕死死抱住。
胸前的大雷不停擠壓著夏 的臉頰。
從夏 那痛苦的表情也能看得出,這個夢並不怎麼美好。
“把你姐脫開,你媽要被她擠死了。”
“我不敢,這兩人睡著了,不管打擾了誰,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那算了,等下你媽被擠醒了,發現你就在旁邊無動于衷,你可能會死得更慘。”
說罷李牧寒下令部隊繼續推進。
李玲笙愣了一下,然後權衡利弊,最後在車子發動的一瞬間下了車。
“我去和甦雪姐姐他們一輛車。”
“你小子!現在越來越狡猾了!敢跑路了?!”
...
...
第三次設備維護時,風雪達到了最猛烈的程度。
零下四十度的嚴寒讓金屬都開始發出哀鳴,士兵們的睫毛上結滿了冰霜,呼出的白氣在面罩上立即凝結成冰。
"這他媽簡直就是地獄。"
一名年輕士兵哆嗦著說。
"不,"他旁邊的老兵搖頭,聲音沙啞︰”地獄在前面。康納姆廢墟,那才是真正的地獄。"
裝甲車隊繼續向前,在風雪中艱難跋涉。
履帶碾過積雪的聲音,引擎的轟鳴,金屬的摩擦,混合成一首末日進行曲。
軍用指揮車內的暖氣開到了最大,但蒂姆將軍依然止不住地發抖。
他坐在特制的軟椅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把鋒利的刀子在肺部絞動。
"將軍,"安娜輕聲說道,縴細的手指握著一支準備好的止痛針,”讓我......"
蒂姆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他不想再用止痛劑了,那玩意只會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現在,他需要保持清醒,即使代價是承受這撕心裂肺的疼痛。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襲來,蒂姆將軍趕緊用手帕捂住嘴。
當他放下手時,雪白的手帕上已經沾滿了斑駁的血跡。
安娜的心揪了起來。她服侍蒂姆將軍已經很多年了,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的樣子。
"將軍,"她再次嘗試勸說,”也許您應該留在諾沃斯克......"
"不。"蒂姆將軍的聲音嘶啞但堅定,”我必須去康納姆。"
蒂姆將軍渾濁的雙眼望向前方,但他所見的已不是眼前的風雪。
時空在他眼前扭曲,十五年前的景象如潮水般涌來,將他的意識吞沒。
"艾米......"他顫抖著伸出手,仿佛要觸踫什麼。
安娜警覺地抓住了老將軍的手,卻看到他的眼神已經完全失去了焦點,正陷入某種可怕的幻覺之中。
血色的天空在他眼前展開。
那一天,成千上萬的獸群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天際傾瀉而下,將康納姆變成了人間煉獄。
他記得每一聲慘叫,每一具倒下的尸體,每一滴染紅積雪的鮮血。
"撤退!全部撤退!"記憶中的自己聲嘶力竭地喊著。
但他們太多了。那些扭曲的、猙獰的怪物們撕開防線,將一切生命嚼碎吞噬。
哈珀力的警報聲刺穿雲霄,紅色的警示燈將整個世界染成血色。
蒂姆記得自己是如何沖道隧道,救下了瀕死的杜輕鴻,但岳秦山卻已經失蹤了。
最後,他在杜輕鴻身後看到的只有妻子和一群難民冰冷的尸體。
她躺在那里,眼楮輕輕閉著,仿佛已經沒有了遺憾。
"對不起......"現在的蒂姆喃喃自語,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對不起,我來晚了......"
幻象繼續轉換。
他看到了陳立峰,那個曾經最信任的學生,那個在獸潮之後就被夜魔巡游給帶走的少年。
他看著陳立峰一步步走上夜魔巡游會長的位置,看著那個青年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深邃,越來越難以捉摸。
"陳立峰....."蒂姆的聲音虛弱,仿佛夢囈︰"你給我站住......"
但陳立峰的背影始終沒有回頭,只是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記憶的迷霧中。
他們之間的隔閡如同不斷擴大的裂痕,最終變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最後的畫面是最痛苦的。
滅世者的火焰如同天罰,將整個城市吞噬。
他看到陳立峰站在火焰中央,面對著那個可怕的存在。
火光中,陳立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卻不是之前傳聞中的恐懼和絕望。
而是興奮。
他看到了。
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在這絕望的世界劈開一條道路,抵抗獸潮的希望.......
現在。
他回來了。
他帶著數十年的愧疚,將這自己用最後的生命抓住的希望,送回來給自己曾經如父親一般的老師。
"咳咳!咳......"
蒂姆將軍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
"父親!"安娜驚呼著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您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那個叫陳立峰的男人......他真的能救您嗎?只要轉化,您的身體就不會有事了,對嗎.......”
蒂姆沒有回答,只是眼神黯淡地注視著前方被風雪掩蓋的世界。
“......孩子.......”
“這一切該做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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