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澈不是很能理解顧織話里的意思。
總之,二人加快了腳步,步行10分鐘後,來到了車站前的琴行。
他需要立刻看看她的琴具體怎麼個事。
「格萊美」的位置不大,坐落在距離電話亭50米的道路夾角,位置比夜聆還要陰間。
因天海市房租逆天,
所以能存活下來的琴行,必須得是20年以上的傳承,
這一點,毋庸置疑。
格萊美不光賣琴,還得教課,
甚至還要修琴、制琴、搞線上直播……
店長楊老師全權負責,學員也很多,搞得有聲有色。
“哎呀,小甦同學!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人還未至,中氣十足的嗓音便從玻璃門里屋傳出——
只見一名一米八光頭戴著髒兮兮的白色手套,大跨步走出門市,笑臉相迎︰
“排練室都給你留著呢。對了,這位是誰呀?小女朋友哇?”
楊老師將目光轉向顧織,幾乎一秒就判定了,那樣的動作必非“普通隊友”。
身為過來人,老楊對于甦澈的判斷十分明晰,
並且打心里認為,這小伙子就算哪天領來一個地下偶像當對象……也絲毫不值得意外。
畢竟,
【能在這個年紀把琴彈成這樣的俊小伙,我老楊這輩子只見過一個。】
“唉,楊老師,你就別為難我了。這是我學妹,姓顧。我偶爾教教她彈琴。”
甦澈見顧織根本不解釋,反而處于一種含笑默認的態度,自然有些站不住了,
稍加介紹,然後領著她就往里面進。
“哈哈,懂的懂的,我都懂。”
楊老師開朗得很,讓出一個身位,目視著二者進屋,然後關上大門。
“不過小顧同學,你能找到小甦學琴,那可真是有福了。
要知道,之前我邀請小甦來我琴行兼職當老師教課,一節課一百八,我倆46開,他都根本不干啊!
寧可去對門去當那個那什麼,也……捱?!我不說了,我的我的,別激動。”
光頭話未說完,便被甦澈一把揪住,瞪了一眼。
“哈哈,沒別的意思哈,年紀大了,老管不住嘴。那個什麼,小顧同學,你一听一過就是。”
老家伙拍了拍光溜溜的腦袋,表示失言了。
但顧織心細如絲,怎會對此不去在意?
她看了看自己的澈哥哥,觀察著他臉上的緊張之色,不禁暗忖︰
【難道是我總在早上出來觀察他,錯過了夜晚的一些重要情報?】
【這老光頭的店開在街道邊角,視野正好,能看到斜對過的所有人流車輛,因此澈哥哥的行動被他無意發現也屬正常,看來,是有些了不得的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在等著我去發掘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很喜歡這種抽絲剝繭、一層一層剝去甦澈的外皮,走進他的內核的感覺。
像是在扒去他的衣物,
破除他的防御。
這樣的感覺,
顧織很沉迷。
——
……
二人走進琴行的最里,
一間30平左右的排練室。
里面做了聲學裝修,有一套TAMA架子鼓,一個百威貝斯箱,一個大橘子吉他箱,一個Laney電子管,還有一套調音台系統,搭配兩支無線動圈麥。
“你們好好在里面享受,這兒門一關,外面啥也听不著。”
楊老師對著甦澈擠眉弄眼了一下子,然後風一樣的轉身溜了。
本來還想先看看琴的毛病,如果問題很大就讓他來處理一下,誰知他卻擔心化為燈泡,三秒就撤離了這里的戰場。
【好吧。】
甦澈無奈,放下了自己的琴和線材,以及給元瀟準備的小箱子,
示意顧織打開琴包。
“澈哥哥。”
“嗯?”
“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來著……”
“什麼?”
“你明明要來排練室,所以只需要帶琴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把這麼多線材和單塊從寢室里背回來呢…?”
顧織邊拉動著琴包的拉鏈,邊用余光觀察著他。
細膩的她早已得出規律,甦澈只有因家里沒地方放設備而往學校寢室里存的時候,
很少有需要大量設備而把它們從寢室里反向往家背的時候。
這一點,很顯然。
“啊……”
甦澈想了想,簡言道︰
“最近在外又收了個新學生。她家里設備不夠,所以我借他一部分,作為上課時的必備工具使用。”
“什麼?”
顧織听罷,小臉一凝。
“澈哥哥,居然可以把東西放在學生的家里嗎?”
“啊?這個,沒什麼問題吧……”
話音未落,
便見顧織的表情變得不太對了。
咚。
甦澈雙眸一眯,終于反應過來,
此前,顧織是自己的唯一弟子,也可以說是「關門弟子」。
而現在,多收了個元瀟,
她便不再是唯一了。
甚至,她從未享受過自己用過的東西,畢竟她家里很有錢,任何的設備她都不缺,可以用零花錢補齊。
這一點,反倒成了她所在意的不妙之處了。
“織,你听我說。你要是缺什麼少什麼,我也都能借給你的。真不用糾結這些。”
他疊了個甲。
以為防御能+2。
奈何顧織听了等于沒听,只是更進一步說道,“好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確實有些東西現在很需要。”
“什麼呢?”
甦澈抬頭看了看她。
看著她以一種微妙的弧度,微笑著,拉開了那鼓起形狀不怎麼規則的琴包。
1,
2,
3秒。
甦澈的瞳孔驟縮一團,
一種難以言述的窒息之感,伴著琴袋開口的張大,
涌上心頭。
“織,你的琴……這……是?”
斜著的、帶刺的切口;
爆開的、崩斷的琴弦;
被拆成六瓣的,金屬制的Gotoh弦鈕;
以及……
完全開裂的,僅剩下一縷木條牽扯住毛細血管的琴頸斷頭。
【……】
了一聲,
听到了價值參萬元琴靈的回響。
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神器隕落,
甦澈甚感心疼。
“這到底是怎麼弄的?織,這樣嚴重的傷,基本上……”
“不可能救回來了。我知道的,澈哥哥。”
顧織的微笑仍停留在嘴角,
似是對這樣的死亡毫不感到心塞與難過,
甚至,
她看向它的目光,
僅剩一種陌生且極端的疏離之感,仿佛此前與它的羈絆根本無存,
吉他這個樂器,在她眼里,未曾接觸過一般。
這令甦澈心頭發麻,
有些無所適從了。
“你……所以你是想……?”
他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
用保護性的口吻詢問道︰“放棄它嗎?”
“並不哦。”
只听顧織俯下身子,貼向耳邊,輕柔道︰
“我只是想,換個能讓哥哥「喜歡」的方式,重新開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