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駕車一路狂奔,來到陳忘家所在的桃樹鄉平壩村,天還沒亮,便在車上休息了幾個小時。八點多快九點,在一位熱心村民的指引下,我來到陳忘家圍牆的大門處。
陳忘的家,獨門獨院,有三間老式瓦房,從外看條件不算太差,我下了車,推了推鎖著的鐵門,同時向院內喊叫了幾聲。
院內隨即傳來了狗叫聲,接著一條看上去機警靈敏的大黃狗吠叫著跑到門邊,沖我汪汪的叫。隨後,院內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者看上去已八九十歲,雖背很駝,但卻精神矍鑠,他一邊慢慢向大門走來,一邊呵斥著大黃狗。大黃狗听到老者的聲音,不再吠叫,搖著尾巴回身跟到老者身後。事後我知道老者是陳忘年近九旬的爺爺陳小軍。
陳小軍到了鐵門邊,炯炯有神的目光從門內透過鐵欄向我看了看,又看了看我身後的車,用低沉的聲音向我問道︰“你找誰呀?”
“老人家打擾了,我找陳忘家,你們家是不是陳忘家?”我怕陳小軍听不清我的話,臉貼在鐵欄上大聲說道。
陳小軍听了我的話,又看了看我,說道︰“是的,我們是陳忘家,你是?”
“我是陳忘在小岩收費站工作時的同事。”
“哦!好、好!進來吧!”陳小軍說完,慢慢取下門內掛在鐵閂上的門鎖,抽開鐵閂,吃力的向內拉門。
我急忙向前,幫著陳小軍推開兩扇大門。當我幫陳小軍推開大門,正觀察著院內能不能停車,想著要不要把車開進院內時,從院內快步走來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我一看到中年男子,便知他是陳忘的爸爸,因他雖然滿臉滄桑,卻是面帶著陳忘那種隨時在臉上的溫暖笑意,像極了陳忘。事實也是,我沒看錯,中年男子就是陳忘的爸爸陳友國。
“你是?”陳友國滿含笑意的臉上現出一絲疑惑,向我低聲問道。
“他是嬌嬌在收費站工作時的同事。”我以為陳小軍這麼大歲數的人,耳朵應該是有點背,是听不清陳友國的話,他不但听清了陳友國向我的問話,還先答了陳友國的話。陳小軍口中的‘嬌嬌’,雖說得很隨意,但當我听到後,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我本雖知道情況就是那樣,但我還真不希望能從陳忘家人口中確定陳忘就是陳嬌嬌。
“哦!你是不是包站長?”听了陳小軍的話,陳友國熱情的向我問道。在陳友國心里,陳忘的同事,除了我,還會有誰會來他家呢。
“是的,我叫包剛。”
“哎呀!你真是包站長,來,來,把車開進院子,院里能停車。”確定我的身份後,陳友國熱情的招呼著我把車開進院內,接著把我帶進堂屋,也就是類似于城里人家的客廳。
沒有窗戶的堂屋里有些昏暗,在我還站著,還沒適應堂屋內昏暗的環境時,隨著陳友國打開堂屋的電燈後,我的心情沉重起來。堂屋四周是被火煙燻得發黑的牆壁,正面牆壁上貼的一張黑得發亮的偉人像,幾乎看不出人像;偉人像下方,放著一張四角貢桌,貢桌上放著一台老式的電視機,貢桌兩側擺滿了黑黑的壇壇罐罐,貢桌前放著一個裝滿蘿卜、青菜的大籃子。進門的左側門後,一個正燒著柴火的壁爐,壁爐旁靠著牆壁擺放著一條破爛不堪的沙發,在沙發前放著一張簡陋的飯桌,整個堂屋里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可以說是家徒四壁。更讓我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是,沙發上坐著一個內穿松散睡衣,外披一件陳舊破爛的警大衣,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婦女。因婦女的臉被她凌亂的頭發遮蓋了半邊,我看不出是不是陳忘的媽媽,後來確定,她就是陳忘的媽媽蔣珊珊。蔣珊珊正用顫抖著骨瘦如柴的手,拿筷子挑著面前小飯桌上,放著的一個大碗里,像是雞蛋炒飯的食物往嘴里送,小飯桌及地上灑落了很多飯粒。
燈亮的一剎那,蔣珊珊看見了掉落在桌上和地上的飯粒,伸手一顆一顆的去撿,同時有氣無力的低聲道︰“你怎麼又開燈,關了,我看得見。”
“好好吃飯,落了的就不要了。來,來,包站長,坐下。家里條件差,你不要嫌棄。”陳友國在我面前沒有表現出絲毫自卑,和氣的向蔣珊珊說完,又向我熱情的招呼道,同時快速把沙發上放著的衣物、藥瓶等收拾到沙發靠背上。
“誰來了?包站長,哪個包站長?”一直低著頭的蔣珊珊,還沒有發現進到堂屋里的我,听到陳友國的話,慢慢抬起了頭,無神的目光透過她眼前凌亂的發絲,很吃力的在尋找著我,同時小聲的問道。
“就是嬌嬌的領導,你經常念叨的包站長。你可不要激動啊!激動了就又會犯病。來,我給你把頭發扎起來。”陳友國笑著對蔣珊珊說道,接著坐到蔣珊珊身邊,側過身,快速的理了理蔣珊珊披著的警大衣,把蔣珊珊面前敞開著的大衣拉鏈拉起,然後從沙發背上拿起一根橡皮筋和一把梳子,嫻熟的攬起蔣珊珊凌亂的頭發,給蔣珊珊梳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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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看他,他真是包站長嗎?”蔣珊珊雖配合著陳友國,但終于落到我身上的目光,再沒從我身上移開,在陳友國給她攬開臉上的頭發時,我看到了陳忘的影子,她病弱的臉上,露出了陳忘那標志性的甜甜笑容,形態舉止像極了陳忘。
我急忙向前拉了拉他瘦弱的手,道︰“大嫂,是我,我叫包剛,在小岩收費站時,我跟陳忘是同事。”
“你真是包站長,真是包站長,好,好,謝謝你能來我家,你快坐,友國你先不要管我,快給包站長倒水。你是好人,好人,我家嬌嬌全得你的關照……”蔣珊珊確定我就是包剛後,激動得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拉著我的手不停的說著話。
“包站長,你不要管她,你坐。”陳友國向我笑著說道,意思是叫我不要在意蔣珊珊的話。
我萬萬沒想到,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陳忘家還過著如此的日子,她媽媽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她怎麼會經常念叨我呢?陳忘與她說了我些什麼,她會這樣待我,她激動了會犯什麼病呢?但時間不容我多想,听了陳友國的話,我松開蔣珊珊的手,有點不安的坐到陳友國身邊。
此時,跟進到堂屋來的陳小軍,見小飯桌邊的洗臉盆里的洗臉水還沒倒,便彎腰端起,步履蹣跚向門外走,我急忙起身,接過陳小軍手中的盆,幫著給倒在了門外的場院上。
待我回身進屋,放下臉盆坐回到陳友國的身邊,蔣珊珊的目光又望向我,又不停的自言自語的說著我的好話。
陳友國給蔣珊珊扎好頭,坐在火爐邊一個小凳子上的陳小軍,向陳友國說道︰“她吃東西了,你就把她送回房間。”
“爹,沒事,這段時間她好多了,不會再犯病。她知道包站長來家里,不會去房間里的。她一直念叨著包站長,盼望著能見一見包站長,今天包站長真的來了,就讓他和包站長說說話。爹,你先去幫我把那只獻雞抓來殺了。”陳友國說著話,起身給我拿了個當茶杯用的罐頭瓶,抓了些茶放到瓶里,提起火爐上一直燒開著的茶壺,給我倒了杯茶水,放到我面前小凳子上。
見陳小軍出了門,我急忙說道︰“陳大哥,雞就不要殺了,中午隨便吃點,我還得趕回市里。”我心里還是有點害怕,要是陳林雁突然找我,找不到了,懷疑上我來陳忘家,那還了得,我得說完事趕快回去。我本是不打算在陳忘家吃午飯的,但見她們家這麼熱情,不吃點再走,看來是不行的。
“要殺,包站長你就不要見外了,那兩只土獻雞還是我專門為你養著的,養了兩年了,殺一只,你走時帶一只,這種土雞在你們城里很難買到。”蔣珊珊听到我的話,向我移了移身子說道。
“你就不要客氣了,來,包站長,你出來看看吧!好得很。”陳友國向我招呼道。
我起身跟隨陳友國出了門,來到門前的場院上,陳友國低聲對我笑著道︰“包站長,讓你見笑了,我也不知嬌嬌跟她媽說了你些什麼,這兩年來,她媽一直把你當作包青天一樣念叨,她總是在說你是好人,好領導,她身體不好,她說什麼,你都不要在意,不要嫌她�@攏 諾悖 牛 br />
“好,好,我知道,我不會在意的。”我笑著說道。此時我想著蔣珊珊身體不好,是哪里不好呢?這跟說話有什麼關系?
“好,這就好了。我听我家嬌嬌說,你老家是縣城的,你來得這麼早,應該是從縣城來的吧?”
“陳大哥,我是從市里來的。”
“從市里來,那得天不亮就出發。你來是?” 陳友國已看出我來他家,是有什麼事,他不想當著蔣珊珊問我,怕蔣珊珊受到刺激又犯病。
“我來是向你們了解一下在陳忘身上發生的交通事故的事,在她身上發生過交通事故嗎?”我雖已確定,但我還是想問一問。
“發生過,你說的是不是她在一中讀書時發生的事?”
“是的,是的,就是這個事。”
“你怎麼來了解這個呢?怎麼了?”陳友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陳大哥,這個事,說來話長。我還是先向你和大嫂了解一下陳忘發生交通事故的前後經過,再給你說吧!”我想要是一到他家就直奔主題,叫他們注意安全,怕他們一時接受不了。
“那我們還是進屋里說,這個事,她媽媽更能說清。”
“好好,我們進屋里說。”
我和陳友國進到堂屋,坐到蔣珊珊和陳友國中間。扎起頭發的蔣珊珊,看上去已不再那麼邋遢,精神也變得好多了,這讓我想起了陳忘,從臉型上看,她們母女幾乎是長得一模一樣,特別是蔣珊珊清瘦的臉上也會時時露出陳忘那種甜甜的笑。
陳友國很健談,說話有條有理,一點不像一個整天做家活的農民,與長年在單位工作的人沒什麼兩樣,雖然他的外表看上去是土頭土臉的,完全就是一個莊稼人。從陳友國的談話中,我看出他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特別是當我知道他也是一名退伍老兵,且還是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上過老山前線,受過重傷的老兵,我對他更是肅然起敬,更難得的是,他和蔣珊珊對生活有著積極的心態,說起話來總是面帶微笑,他給了我一種坦然而放松的心情。
接下來,我們的話題慢慢說到了陳忘身上。蔣珊珊一直拉著我的手,把我當成青天一樣,訴說著陳忘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不幸,我才知道,他們家有太多的苦難,有太多的委屈要向人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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