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三司審議，未經陛下朱批……”
抄家滅門之禍已在旦夕之間，通判範德豹不再顧忌所謂的尊卑，陡然起身道，
“且不說吾弟範德彪已橫死當場，即便有罪，也不該因區區一婦人之死，株連我範家滿門吧？”
萬眾矚目之中，振振有詞的範德豹直指解開枷鎖，悲喜交集的劉三寶，嚴聲質問道，
“此人于眾目睽睽之下，擅殺我朝廷命官，可謂罪證確鑿！”
“而大人您卻將此僚無罪釋放，並賜以重金撫慰，卻將我範氏一門抄家滅門！”
“今眾人當面，下官倒要請教大人，您的眼中可還有“國法”二字！？”
“如此判決，何以服眾！？”
心性質樸的劉三寶見狀當即跪倒在地，滿目決絕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草民願與範氏一門，共赴黃泉！”
“起來，該死的人不是你！”
抬了抬手，劍眉上揚的吳憂負手上前，漠然的目光直視渾身顫栗的範德豹，冷冷道出三字！
““你不服？”
“大人審判不公，下官不服！！！”
事已至此，梗著脖子的範德豹也唯有死扛到底！
“很好！”
吳憂冷笑著點了點頭，陡然厲喝，“還有誰不服，站出來！！！”
事關生死，同樣踏上了鬼門關的吳易凡，楊斬、蔣風幾人相互確認了一下眼神！
意思很明顯︰與其被活活抽死，咱們是不是還能搶救一下？
“咳咳……”
在解雨辰看死人般的目光中，輕咳了一聲的吳易凡抬了抬膝蓋，最終卻還是選擇了舉手！
“卑職有話要說！”
“說！”，吳憂冷冷一笑，“不過本閣可把丑話說在前頭！”
“倘若說服不了本閣，你們幾個的下場，或許會更為淒慘！”
橫豎都是死，不過是死法不同罷了！
今日若能逃過一劫，每月區區六兩的差使，愛它麼誰當誰當！
現有的金銀，夠老子後半輩子花銷了！
“謝大人！”
同樣是為了死中求生，但吳易凡的態度，與範德豹正面硬剛的態度卻稍有不同！
“卑職受陛下天恩，欽命為鎮撫司山西千戶所錦衣衛百戶，監察地方！”
“這一年多以來，不敢說宵衣旰食，兢兢業業，卻也還算恪盡職守！”
“此番對太平縣監察不利，卑職的確難辭其咎！”
“然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大人卻因卑職一時失察，便要將卑職等人活活鞭撻致死，未免……”
剩下的話雖然沒說，但吳易凡的意思卻很清楚！
責罰可以，卻罪不至死！
一個眼神過去，楊斬蔣風等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當即會意，齊聲磕頭道！
“卑職失察，甘願領罪，只求欽差大人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
有人助攻，收到長子眼神暗示的範父也趕忙趁熱打鐵，“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人死不能復生！”
“犬子範德彪有錯在先，今橫死當場，也算是死有余辜，大人所說的賠償，亦在情理之中！”
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傷心的濁淚，悲泣道，“一命抵一命，老朽也無顏追究劉三寶殺人之罪！”
“只盼余生，各自安好便罷！”
“呵呵……哈哈哈哈………”
一陣止不住的狂笑過後，吳憂摩挲著下頜，幽幽的說道，“听你這麼一說，我竟突然間有種化身狗官，迫害良善的錯覺！”
“而你們，全它麼成為了好人，通情達理的大好人！”
“也罷……”
話鋒一轉，吳憂環顧了一圈範氏一門，而後直指周圍烏泱泱一片的百姓！
“既然你範家認為本閣處置不公，那麼你們範家的命運，不妨就交由在場的老百姓發落！”
無視了範氏一門的驚愕，吳憂振臂高呼道，“範氏一門的命運，本閣交由你們審判！”
“認為範氏一門該死者，請舉手！”
僅僅一瞬間，除極少數憐憫心泛濫的百姓之外，數不清的手臂沖天高舉！
人群中更是不斷傳出範氏一門的惡形！
“大人判的好，去年草民三叔家中十數畝上田被範家看上，當晚就派打手上門，以二兩銀子給強行霸佔了！”
“听說隔壁村有一戶可憐人家，孤兒寡母本就相依為命，因上街賣菜被被範德彪十二歲的狗兒子看上，人閨女至今下落不明！”
“這事俺也听說了，可憐閨女他娘本想上縣衙告狀，不曾想當晚就投河了！”
“俺表舅家的閨女，賣身範府為奴，就因為犯了一點小錯，竟被範家那老賤人活活打死，扔進了亂葬崗！”
不絕于耳的討伐，不僅讓範氏一門如喪考妣，絕望到了極致！
于縣令沈知春而言，同樣是如芒刺背，冷汗直流！
“大人，範氏一門的惡行，卑職也有所耳聞，奈何每每上報，俱都無疾而終，不見回音！”
“且不久之後，那這個苦主或迫于範氏淫威撤狀，或失蹤，或自盡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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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揪住把柄！”
說到最後，聲淚俱下的沈知春跪地埋首，“卑職，無能！！！”
“你的確無能！”
“奈何普天下如你這般中庸的官員，……實在太多！”
任由沈知春跪著，吳憂的目光再次轉向了癱坐在地顫栗不止的範德豹！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本閣大可以無視你的犬吠之詞！”
“現在你親眼看到了，民意如潮，可見你範氏一門，死有余辜！”
“你們範家的路，已經走絕了，這就上路吧！”
在範氏一門無比淒厲的哀嚎中，負手而立的吳憂轉而俯視起抖如篩糠的吳易凡四人！
“還有你們幾個，現在還有臉說什麼一時失察麼？…嗯？！”
“犯錯要認，挨打要站穩，本閣可以不殺你們！”
听到最後一句，眼中一亮的四人剛想磕頭謝恩，不曾想吳憂那不含一絲情感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雨辰，挑斷他們的手筋腳筋，割去舌頭，讓他們親身體驗一下，受人欺凌時的無助與屈辱！”
“還有你們……”
臨行之前，吳憂對那些誠惶誠恐，汗流浹背的眾仕紳進行了最後一番敲打！
“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事關我華夏千秋萬代的基業，關乎我炎黃數千萬子孫，乃至未來的億兆生民！”
“螳臂當車，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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