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里的伙食還是菜湯面餅子，照例里面放了一點豬油渣，平均算下來每個人碗里也就能分到豆粒那麼大的一塊。
聞起來很香，吃起來實際寡淡無味。
菜湯里面攪的面粉也是玉米面粉，看著濃稠，稍微一攪動，就變成了稀湯寡水。
應月娥听了兒子的話，這才把心思從門口那個不搭理她的身影轉回來放在了吃食上，這才注意到，菜湯里面的玉米面攪的湯不但沒有比以往粘稠些，反而更稀了。
以前的時候，大家伙還沒有吃大食堂，糧食歸各家，怎麼安排也是自己大家庭的事，那個時候，每當隊里分了糧食，豐收的喜悅總得要慶祝一下。
就算是再困難的家庭，在分糧食的那兩天，也會吃上一頓好的，來慶祝分到手的糧食。
如今冬麥都要播種了，隊里除了當初秋糧開收的時候殺了一頭豬，之後的伙食不但沒有起色，反而越發的變差了。
應月娥立馬意識到了兒子說的問題可能是真的了，她心里默默的擔憂了起來，抬頭想要尋找著兒子的身影，問一問以後家里要怎麼辦，卻發現兒子正被林雲生拉著去了小食堂。
一頓飯吃的應月娥心不在焉，不時的望向續小食堂的方向。
等到大家都散場，廚娘都開始洗刷伙房了，應月娥才看到兒子跟林有才等干部從隊里出來。
只是應月娥看著走路搖晃的兒子，頓時感覺不對勁，臉色立馬變了，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
“二壯家的，你這兒子的酒量不行，三杯就倒，這可不行。以後要是當了干部，陪不了領導可不中。回頭讓他多練練。”林有才也是面紅脖子粗，說話都喘著粗氣，燻人的酒糟味兒噴的應月娥想吐。
可林瑞已經喝的東倒西歪的，嘴里看到應月娥，先是傻樂了一下，高興的喊了一聲娘，整個人已經如風中扶柳，嘴里還說著自己沒醉。
應月娥心疼兒子，白了一眼林有才很埋怨的說到︰“隊長，小瑞他還是個孩子，你咋能灌他喝酒呢。”
“嘿嘿，二壯家的，你家林瑞可都十五了。當年，我十五的時候都扛起槍上了戰場，打起了鬼子殺起賊寇了，你看看老王家的小子，十五都說好對象了，馬上都要結婚了。你家林瑞，是個男人，有擔當，也該習習酒了。以後等我退休了，我們大家伙都準備選他當隊長呢。”
“就是，林瑞說了，他一定要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吃不完的糧食，喝不完的酒，家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這時的林瑞打了個酒咯，嘿嘿的笑了一聲，一揮手，大聲的說到︰“樓上樓下算個啥，一定要家家戶戶蓋別墅，電燈電話不算啥，到時候就要人人有手機，家家有汽車，那才好日子，嘿嘿......”
“人人有雞吃，乖乖，這日子，真是神仙也眼饞啊，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家家有小汽車，我覺得有生之年有輛自行車，就算死了，我也能爬起來再圍著後林隊騎三圈再進閻王殿。”林東來對林瑞的話是不信，他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擁有一輛自行車。
汽車？整個向陽公社也沒有一輛，只有縣城的領導才有，就是自行車，他們大隊也只有兩輛，一輛是大隊書記季光明的，另外一輛就是林瑞騎著的。
至于林源的那一輛，人家林源可是縣城戶口，早不是他們後林隊的人了。
“嘿嘿，東來叔，小了，小了，你的格局小了，你要相信國家相信人民，咱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以後啊，要愛惜一下自己，你也能看到祖國騰飛的那一天的。”林瑞醉容可拘，醉的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什麼樣子的話他都敢往外說。
“二壯家的，趕緊的扶著林瑞回去吧，這小子，酒量不行還貪杯，誰知道他就是個三杯倒的量。”王傳名趕緊的把讓應月娥帶走林瑞，眼看著林瑞越說越不像話了，馬上說起來國家都要真的趕超英美，成為世界第一了呢。
林瑞搖晃著還想說什麼，應月娥卻不給他機會，連忙拉著林瑞就走。
林瑞雖然醉了，卻分的清楚 誰是誰，只是思想控制不住了嘴巴，胡言亂語起來。
等應月娥他們娘仨走出了老遠，王傳名突然又大聲了叫了起來︰“二壯家的，回去林瑞醒了你提醒他一聲，千萬別讓他忘記了找過冬糧食種子的事，這是他可是自己說的，咱們後林隊還有幾十畝地的種子沒有著落呢。”
應月娥不知道林瑞剛才答應了隊里什麼事情，她是一個婦道人家，只能點頭應是。一切等明天林瑞醒了再說。
林小平，應月娥扶著林瑞一起回到了院子里，此時的林瑞已經醉眼薰薰的。
回到家里，林瑞連洗漱都沒有，倒頭就睡了。
應月娥看著呼呼大睡的大兒子，心疼的同時，又有些驕傲，能跟隊里領導同桌喝酒吃飯的人，整個後林隊大幾百號人，又有幾人？
大隊書記對他稱贊有加，公社書記找他做事。
她兒子，已經是後林隊里最頂尖的那一撮人了，只待公社的鋼鐵廠建成，兒子成了工人，當了技術員，到那個時候，才是兒子最風光無限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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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了工人，以後就吃商品糧，是公家人了，一輩子吃喝不愁，在普通農民心中，工人老大哥的地位，無可替代。
就算大哥家的林永旺考上大學，我兒子也不比他差。
應月娥想的出神，不由的對未來露出了憧憬的笑容，她很希望時間再快一點，公社的工廠盡快的建好，到時候兒子就是人人敬仰的大工人了。
“娘，我哥喝到酒了？孫娃子說酒是甜的，是不是真的？”林小平聞過酒味兒，還沒有嘗過酒味兒，不過，喝醉酒身上的味道是真不好聞。
應月娥這才被兒子從美夢中驚醒，看了一眼小兒子，眼一瞪說到︰“酒是辣的，還是苦的，一點都不好喝，你看你哥，喝醉了還難受。你長大了可不能喝酒，知道不？”
“娘，可是寶柱哥說過，男人必須喝酒，我現在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應月娥一把把兒子拉過來，撫摸了一下小兒子的腦袋，頭發變的黑亮了，白白淨淨的臉上也有了肉，捏了捏胳膊，也圓滾滾的。
“小平，咱們家的吃的，都是你大哥找來的，要不然，你也要跟小敏一樣天天餓肚子，吃不飽飯，以後等你長大了，一定要疼你哥，知道不？”
“娘，俺知道，隊里其他小伙伴們都沒零食，前幾天二哥還給我一把燒花生呢，可香了，娘，等我長大了，一定給你還有二哥買好多好吃的。”林小平說著，眼楮又止不住往廚房的方向看去。
應月娥內心一笑，小孩子惦記那點吃的他咋可能不知道，當下，便對小兒子示意了一下說到︰“行了，你個小饞貓，那鍋里的大包子便宜你了，你先去吃了吧，剩下的兩個可就沒你的份了。”
“娘真好，娘最疼我了。”林小平高興的歡呼一聲，便急忙推開房門往廚房里跑去。
應月娥看著床上的林瑞傻笑著，不知道夢里遇到了什麼好事，這麼高興。
中途，林小平吃了大包子，又啃了骨頭，喝了碗肉湯，小肚皮都撐的圓滾滾的，走路都得仰著脖子，生怕一低頭吃進去的肉給吐出來了。
應月娥收拾了一下鍋灶，里面剩下的幾塊豬腳被她收了起來，準備留給林瑞吃，也就是現在入秋天氣轉涼，不然的話，這幾塊肉都要放壞了。
林瑞一共喝了三杯酒，沒想到王傳名珍藏的地瓜燒這麼猛，三杯下去人就不受控制了。
這 是急酒，酒勁來的快，去的也快，等林瑞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只看外界月光朦朧，在床頭櫃上放著一碗水，母親應月娥身上披著一件衣服，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腦袋還有些發懵，不過總算恢復了自主意識。他想了想自己喝醉後的事情，記憶已經斷片，便暗自下了決心，以後堅決不能喝醉了。
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喝多後，有沒有在酒桌上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林瑞剛一從床上坐起來，應月娥便被驚醒了，看了一眼林瑞，連忙扶著他坐好，既埋怨，又心疼的說到︰“你啊，難受了吧，來，再喝口水。你說說你，還是個孩子，他們都是大人了，經常喝酒，你咋能跟他們一起喝酒呢。”
“誰知道會計拿過來的酒這麼烈呢，放心吧，娘，我以後不會喝多了。”林瑞接過來瓷碗，喝了幾口水，甜滋滋的，碳基生物飲用水，現在家里吃水都是林瑞負責。
放下碗，感覺好受點了，林瑞看了看外面的天，至少也是半夜了︰“娘，我喝醉了，沒胡說八道吧？”
應月娥一點他的額頭，警告的說到︰“你個臭小子，還沒胡說什麼，你還說沒多說什麼，你都說要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小瑞。咱們可不能仰頭走路不看天的，咱就是個小社員，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那是隊長他們的事。”
林瑞不由的苦笑，自己喝點酒，真是啥話都敢說，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也就自己的母親這樣提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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