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厚望到了水和力提升室後,何欽光已經躺在了儀器上,微弱的電流不斷刺激著他的身體。
可何欽光越是努力,袁厚望就越是心疼,他怕自己猜測是錯的,怕何欽光會因為自己耽誤最佳的治療時間,會因為自己死去……
水和力提升室內,幽藍的光線仿佛凝固了,只有儀器低沉的嗡鳴和全息屏上不斷跳動的冰冷數字,證明時間還在流逝。
距離新的一天,僅剩六十分鐘。
袁厚望站在儀器前,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干得發緊。視線死死盯在儀器上的何欽光身上。
他攥緊的拳頭,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也渾然不覺。
同一片沉重的夜色下,煎熬的不止袁厚望一人。
武城中,何家狹小的客廳里,燈亮得刺眼。何欽光的母親坐在老舊沙發上,手里緊緊攥著一塊早已被揉得不成樣子的濕毛巾,眼神空洞地望著牆上那架走得異常緩慢的掛鐘。
秒針每一次“ 噠”的輕響,都像重錘砸在她心口。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在祈禱,又像是在呼喚兒子的名字。
何欽光父親站在窗邊,背對著燈光,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窗外是沉沉的夜,他卻像要透過這黑暗,看到千里之外那個生死未卜的兒子。他一口接一口地做著深呼吸,寬闊的肩膀繃得緊緊的,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而在京城,王海潮的辦公室燈火通明。他面前的寬大辦公桌上攤著文件,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煩躁地扯開了領口最上方的扣子,在厚厚的地毯上來回踱步,步子又急又重。
最後三十分鐘,袁厚望感覺自己喉嚨干得厲害,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後,喉結滾動,卻沒能緩解那份緊澀。
“嗡……嗡……”
手環輕微震動著,袁厚望卻絲毫沒有發現,他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儀器上的何欽光。
最後十八分鐘。
汗水沿著袁厚望的太陽穴緩緩滑下,在鬢角留下濕痕。他沒有去擦,只是在那水和力提升室內,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地走著那條直線。每一次轉身,目光都不可避免地掠過儀器上的身影。
“袁署長,四位將軍帶著歷練的機甲兵們回來了。”就在袁厚望焦急的等待時,一名機甲兵輕輕推開了水和力提升室的門,走到袁厚望的身邊,輕聲匯報道。
可袁厚望如同沒有听見一般,目光依舊緊緊盯著儀器上的少年。
“署長……”機甲兵輕輕叫了一聲袁厚望,“四位將軍帶著機甲兵們從【死神八面】回來了,他們現在就在會議室等您。”
袁厚望听到死神八面,終于有了反應,他看著機甲兵問道︰“是王天他們回來了?情況如何?”
“署長,是王天將軍他們回來了。他們全員歸隊,現在就在會議室中等著您。”機甲兵匯報道。
“好!好!好!”袁厚望連說了三個“好”字,“你去告訴他們,讓四位將軍和機甲兵們都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和四位將軍一同去找王署長匯報。”
機甲兵將袁厚望的意思轉述之後,四位將軍便讓機甲兵們先去休息了。不過他們四人心中疑惑,袁厚望作為中央軍署的署長,既然在軍署,為什麼不第一時間找他們了解歷練情況?
要知道這一次在【死神八面】歷練對中央軍署很重要,關乎著以後他們能不能讓中央軍署的所有機甲兵都去【死神八面】歷練,提升水和力,提升綜合戰力。
燕歸天詢問了這名傳消息的機甲兵後,四位將軍才了解到原來袁厚望收了一個徒弟,他正在帶著徒弟在水和力提升室。
“徒弟?”李芳芳听完之後更疑惑了,“老大收徒倒不稀奇,只不過這都什麼時間了,為什麼還在水和力提升室訓練?不如我們去水和力提升室看看。”
在李芳芳的提議下,四人來到了水和力提升室。
而時間,只剩下了最後三分鐘!
“老大,這就是你的徒弟?真像你啊,這麼晚了,還在訓練。”孫石頭走進水和力提升室後,看著儀器上的少年,眼神中露出了贊許的神色。
袁厚望卻沒有理會孫石頭,他的心里在倒數。
四人看著袁厚望緊張的模樣,有些疑惑,這個儀器上的少年到底有什麼特殊的,能讓袁厚望如此緊張?再者說了,不就提升一些水和力嘛,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呢?
機甲師的訓練中,水和力提升是最安全的,沒有任何危險。
距離第二天,時間只剩下了隨後的三十秒。袁厚望在心里倒數著,同時默默祈禱著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上天能把“活著”作為禮物送給這名少年。
最後十秒。
袁厚望的心髒幾乎要撞破胸膛,他準備隨時關掉儀器,抱著何欽光去醫署,無論如何,他都要竭盡所能保住何欽光的命,這是他對何欽光父母的承諾。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鳴的儀器聲戛然而止。平台上,何欽光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
他手臂一撐,利落地翻身坐起,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遲滯。傳感貼片和電極被他隨手扯下,帶起皮膚上微弱的靜電火花。
袁厚望的動作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何欽光活動了一下脖頸,看到師父那布滿血絲的眼楮、煞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何欽光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汗水的、略顯疲憊卻異常輕松的笑容︰
“沒事,師父,不用緊張,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再者說了,能有什麼大不了的,這藍星上難道還有人能不死?”
袁厚望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出來。他懸著的手終于落下,按在了何欽光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干澀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有沒有什麼異樣?”
何欽光感受著肩膀上那只沉重的手,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眼神明亮而平靜。他舒展了一下身體,骨骼發出一連串輕微的爆響,然後肯定地回答︰
“沒有,師父,我現在感覺非常好。”
時間已經跨過了零點,來到了新的一天。
何欽光穩穩地站在袁厚望面前,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異樣的征兆,呼吸平穩悠長,姿態放松卻帶著訓練後特有的、內斂的力量感。那雙眸子,此刻異常清亮
“沒事!沒事!”袁厚望的聲音都提高了許多,“小子,你奪命成功了!”袁厚望停頓了一下,他緊緊拉著何欽光的胳膊,說道︰“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十八歲生日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