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說起來你母親便是孟夫郎的師父,想來他和你平日走得很近了?”皇後娘娘像是才想起懷恩伯爵夫人和孟晚還有一層關系。
林蓯蕙在座位上微微屈身,“本該是親近的關系,只不過孟夫郎清高的很,回京之後從未登過我懷恩伯爵府的大門。”
聶貴妃理了理腰身處的褶皺,漫不經心的說“看孟氏就像是個話少的,沒想到人情也如此冷漠嗎?我記得項先生好像是去年才過世的吧?”
兩人一唱一和,就是暗指孟晚師父一死就翻臉不認人了?
孟晚按住欲要起身的常金花,笑眯眯的看向右側一品誥命夫人那里。雖然都不認識,但應當是有許多的熟人,什麼吳夫人,內閣大學士的夫人,這會兒都跟蟈蟈似的縮著裝聾作啞。
“顧夫人吧?我記得當初我和夫君初入盛京,就曾去拜訪過懷恩伯爵夫人,在伯爵府見過顧大姑娘一面,對了,當時還有吳大姑娘。”孟晚和兩家不熟,只知道內閣大學士姓顧,秦艽的未婚妻就是他家嫡次女,他便點名似的一點點倆。
“那有些年頭了吧?家里孩子都嫁人了,倒是沒有提過。”
“不錯,年輕的女娘多是趁著沒嫁人出去和姊妹們透透氣,宴會去得多了,實在不知哪次是踫見了孟夫郎的。”
兩位夫人年齡不一,這會兒表現倒是一致,一致的裝糊涂。
正殿的事只有皇後娘娘略知一二,其余人誰也不懂孟晚為何被叫去了前頭,又為何受賞。
最靠譜的答案也就是皇上看重宋亭舟,是瞧在宋亭舟的份上給了賞賜。懷恩伯爵夫人一看就是和孟夫郎不對付的。
一個是老牌子勛貴,一個又是皇上器重的年輕俊才,兩邊都不好得罪,更何況,聶貴妃說話的意思也是在幫著懷恩伯爵夫人的。
皇後娘娘身體抱恙,太子失蹤後更是不濟了,听說鳳印如今都在聶貴妃手里,廉王殿下又風頭正盛,誰敢不給她三分顏面呢?
其中最為難的就是顧家,大女兒當初差點嫁到懷恩伯爵府,叫吳家姑娘搶了先,這會兒看來得虧沒嫁到懷恩伯爵府家。
但是她小女兒又被太子妃選去做弟媳婦,高攀到了侯府,秦家可是太子妃娘家,她家就算是和太子綁在一塊了。
其實這事當時顧大人兩口子也愁過,內閣權利漸漸被削弱,顧大學士只沾了個清流的名頭好听,其實在朝中只算個沒有實權的擺設。
秦艽雖說是嫁個紈褲,可世子就是世子,將來可是要繼承侯府的,女兒若是生下嫡子,豈不是同樣能襲爵?
思量再三,還是應了。
只是外面的名頭不好,都說顧家是清流世家,女兒卻都往勛貴人家上踅摸,可算是打了臉,自有人拿這個取笑顧家。
自家事自家知道,豈不知顧家也在後悔,顧夫人現在只希望女兒的婚事別出紕漏,這會兒說什麼也不想招惹是非。畢竟面上看,宋家和太子確實沒什麼交集,只是和秦艽有幾分交情。但是話說回來,就算孟晚夫夫和秦艽有交情,上面還有太子妃在呢,也輪不到她。
顧夫人心思捋順了,看向身旁的吳夫人,曾經心高氣傲的女人,這兩年越發低調,上頭的伯爵夫人可是她親家,卻也沒有多寒暄幾句的意思。
再越過這群人遙望皇後身邊的太子妃,只見她扶著額,似乎頗為疲憊的樣子。
“兩位夫人記性都不太好,那倒也無傷大雅。只是懷恩伯爵府的大門,是我師父臨終前叮囑不必高攀的,師命難違,也只能請伯爵夫人見諒了。”孟晚算準了她們的態度,也不生氣,臉上還是笑著的模樣,輕飄飄地又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殺人便要誅心,不然和撓癢癢差不多,還有什麼意思?
林蓯蕙氣定神閑的臉色驟然巨變,她就是和母親關系再不好,從一個她認為是外人的口中听到這種話,也不免心頭猛顫。
因為,她母親項芸,是真能做出臨終留信叫自己徒弟不許入她家門的人。
聶貴妃看了眼她的臉色,忽覺得沒意思,在伯府經營那麼多年,也不過是個看不懂天高地厚的廢物罷了。
她高貴淡漠的眼楮俯視下首的孟晚,“這張嘴倒是牙尖嘴利,林夫人身為長輩,你卻如此不敬尊長,難道你父母和夫家,沒教過你熟讀《女誡》嗎?”
鄉下女娘小哥兒的名聲尚且容不得半分詆毀,更遑論是禮儀規矩繁雜瑣碎的盛京城。
今日殿內這麼多人在,哪怕常金花只是一個鄉下人,也知道貴妃娘娘這番訓斥若是傳出去對孟晚的名聲有多大影響。
她抖著手,明明自己怕的不行,還是站起來躬身替孟晚解釋“貴妃娘娘,晚哥兒他不是沒有規矩,是伯爵夫人自己說了不讓他上門。”
為了給自己壯膽,也怕上首的貴人听不清,常金花音量不小。
聶貴妃眉間涌上一抹厭煩,“本宮可是問起你了?”
從始至終,孟晚都沒有太過在意林蓯蕙和聶貴妃,打嘴仗他還能輸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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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常金花被人這般對待的瞬間,他心頭突然竄起一股怒火。
嘴角仍是上翹,但孟晚眼中已是一片冰霜,“聶貴妃,臣下自幼父母雙亡,確實沒讀過什麼女誡。臣下夫君學得是君子之道,我婆母常氏乃慈善之心。貴妃娘娘出身將門,沒想到也精通女誡嗎?怎麼我听說國公府的幾個小公子們日日留戀青樓楚館,棄家中妻兒不顧呢?想必是國公府的內眷們研習女誡,男兒郎也跟著精修胭脂水粉了?”
他一番話說完,殿內安靜到落針可聞,只有一聲聲細微的抽氣聲壓抑不住的響起。
太子妃垂眸時臉上滿是嘲諷,國公府後繼無人是滿朝文武都知曉的事實,也是聶貴妃的痛楚,廉王一黨為何行事如此急迫,便是怕老國公一死,他們再無指望。
聶貴妃和廉王都心里門清,沒有老國公,他們根本斗不過太子殿下。
只不過孟晚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聶貴妃獨擅專寵的時候,與她正面交鋒。一會兒被聶貴妃小懲就算了,倘若處罰的狠了,免不了要讓母後出面調和。
太子殿下頗為看重宋大人,假如故作不知寒了他的心,只怕會對太子產生隔閡。
“你放肆!”聶貴妃拍案而起,“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妄議國公府?”
孟晚身量在內眷中算是頂高的了,他站在座位後目光直視聶貴妃,窄腰挺得仿若韌竹,氣勢比當朝貴妃還勝,根本不退讓半分,“臣下當然不敢胡亂置喙,但閑來無聊,“不小心”看過兩卷案宗,巧的是都和國公府有關,娘娘不妨猜猜上面寫得是什麼?”
“你敢威脅本宮?真以為本宮會怕你夫君一個三品京官嗎?”聶貴妃忽而嘲弄一笑,“還是你以為你夫君會任由你得罪廉王殿下和定襄國公?一個毫無背景的夫郎而已,好像也配不上宋大人順天府尹的身份吧,你說本宮賞他個貴女,他會不會把你休了?”
在宮中爬到貴妃的位置上,除了深厚的背景外,聶貴妃也不是毫無成算的白板。
換成普通人,听到她這麼說早就方寸大亂了,不巧的是,孟晚算不上普通,且他的底氣有一半都是宋亭舟賦予的。
國公再勢大,貴妃再顯赫,宋亭舟如今也不是吃素的。不和他們對著干,難道和他們交好讓陛下忌憚宋亭舟嗎?
孟晚一點都不慌,“家里正好空曠,貴妃娘娘若是想賜人盡管恩賜,只要人家姑娘不介意,臣下也沒什麼好說的。”
正好他家缺倒夜香的,盡管來啊!
聶貴妃冷下臉,“這張嘴可真是聒噪啊,听得本宮心煩。”她的貼身女使自然懂主子的意思,齊步往孟晚這邊走來,合在腹部的雙手緩緩摩挲,隨時準備制服住孟晚施以暴行。
林蓯蕙露出一個快意的笑,已經預想到孟晚被這些下手狠厲的女使收拾到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的模樣。
然而孟晚頭微微偏過來,突然揚聲說了一句,“皇後娘娘,臣下想求一個恩典。”
聶貴妃唇角勾起一個輕蔑的笑,認為孟晚是服軟了,只可惜找錯了人,她要教訓的人,便是皇後也不可能保得住。
做為整個內殿唯一知道孟晚因何受賞的人,皇後娘娘不知為何竟然也沒有聲張,這會兒孟晚主動詢問,她才溫聲回道“說吧。”
孟晚煞有其事的說“臣下的畫作還在正廳,臣下想知道此畫還能否收回。”
“什麼畫?”聶貴妃隱隱察覺出不對來。
“哎呀孟夫郎,您的畫是收不回來了,可陛下還有恩賜。”喜公公喜氣洋洋的捧著聖旨過來,剛巧听到了後兩句話。
當然,也可能是這位大太監在偏殿等了一會兒了,找了個恰當的時間才出現在這里。
葉爾羌王子在威逼利誘之下將今年少的那一半貢品又吐了出來,雙方商議的名頭也很好听,全當是買孟晚那幅畫的金資。
皇上龍心大悅,自然又嘉獎了孟晚一道,直接越過宋亭舟冊封他為一品誥命。兒媳不能越過婆母,順便一道冊封常金花也為一品夫人,因此喜公公才過來宣旨。
孟晚不差這麼一幅畫,對誥命的身份也不太熱衷,他要的就是陛下的態度,以震懾聶貴妃。
孟晚跪下謝恩之後,其余命婦才知道正殿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當口哪怕是貴妃也不能拿孟晚如何,起碼他在今夜,確實有和聶貴妃對峙的資本。
“皇後娘娘恕罪,妾突感乏累,想早些回宮。”知道拿不住孟晚,聶貴妃興致缺缺的帶著宮里的人走了,一些或是因為某些原因依附國公府,或是在後宮指望聶貴妃的妃嬪們,也接二連三的告退。
她走後林蓯蕙便收斂起神情安坐,絕口不提剛才打壓孟晚的話了。
剩下的命婦面上分毫不顯,心里則是在琢磨著兩人的恩怨。
同是在京多年,誰不知道林蓯蕙伯爵夫人的高傲姿態?哪里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八成是早年宋大人還沒發跡,只是個進士出身,尚且沒有今日這番做為,他夫郎孟氏登門定是被林蓯蕙給冷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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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爭氣,如今有了這麼一番做為,林蓯蕙反而挑起孟夫郎的禮了,嫌他們夫夫二人不登門。
誰會管這種閑事來,沒見皇後娘娘都沒理她嗎?
而且現在孟夫郎的畫又入了皇上的眼,保不齊就是下一個項芸,如此能人,不上桿子交好就罷了,竟然還貿然得罪,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喜公公走後場面冷了下來,宮宴進行到這兒不過是在耗費時間。
孟晚心里知道正殿還有大麻煩要解決,耗時間干熬,還不如懟別人兩句來的痛快。
羅霽寧膽子大得很,硬生生和孟晚旁邊的老夫人換了座位,坐到孟晚旁邊後也不說話,就側著臉死死盯著他,然後不住冷笑。
這人之前在西梧府惡心吧唧的姿態果然是裝的,如今呢?硬剛皇貴妃都不虛!
裝得可真像啊,把他當智障耍的團團轉。
孟晚“……”
“你想問什麼現在就問吧。”孟晚眼神望向別處,嘴上輕聲說道。
“奇變偶……”
“無用的蠢話就別說了。”孟晚沒好氣的打斷他。
羅霽寧被噎的一梗,他憋了一會兒,發現還真不能在皇宮里亂說什麼,左思右想下,竟然開始和孟晚賣慘。“你知道我過得什麼日子嗎?我是羅家的嫡子不假,可那群老東西竟然想讓我和我姐一起嫁人。要不是我機靈,就……”
孟晚捏緊了手中的杯子,他媽的他穿過來下一秒差點被嘎他說什麼了?
他被人牲口似的從南拉到北發賣他說什麼了?
羅霽寧個死直男還好意思委屈?
開始既結束,孟晚不大想听了,“听香榭是廉王的產業吧?下次我去那附近找……”
“啊!”
巨大的慘叫聲從殿外傳來, 那道聲音太過慘烈,發出的人聲帶都似乎撕裂了。
淒厲的喊叫驚得常金花打了個哆嗦,羅霽寧“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怎麼回事。”
皇後也從鳳椅上站了起來,她吩咐身邊女使到正殿打听,口中則安撫著內殿的命婦們,“諸位不必驚慌,時辰也不早了,本宮便派宮侍送你們出宮去吧。”
宮中若是出了什麼辛密的事,便是讓這些命婦們留下來看熱鬧,她們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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