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以為是來開荒的夫子們,回頭發現家人已經住上了獨棟小院。
第二天在宋家赫山縣的宅子里,孟晚在家中又給遠道而來的客人擺了幾桌宴席。
因為太過匆忙,身邊又只有雪生和黃葉在,沒有時間和人手準備,只能請酒樓里的人拿上食材和桌椅,在他家做好了直接上桌。
古時在家宴請講究的是一份重視,不然如此折騰都能去各家酒樓里直接做席了。
宴請完眾人,請人打掃了院子,孟晚和宋亭舟再次出發踏上去黑葉縣的道路。
黑葉縣以前的老知縣李綏安自請致仕了,新任知縣年歲也不小,足有四十八歲,孫子孫女都出生了,人老實的不像話。
若不是宋亭舟到西梧府後威名太盛,砍得人太多,當地鄉紳地主都龜縮起來不敢惹事。就按照黑葉縣的新知縣的脾氣性格,保管備受磋磨。
府衙的張推官帶這麼一大堆的夫子來黑葉縣縣學,黑葉縣知縣迎接的顫顫巍巍,本來他品階是比張推官高的,搞得張推官反而像他上司一樣。
“張推官,這……黑葉縣的縣學才建了一半啊。”黑葉縣知縣不安的說。他剛來上任,任上的事務還沒捋順,上面就分了這麼大的重活。
做好了功績是有了,還是現成白撿的,可問題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好啊!
這會兒見知府大人將夫子都安排來了,急得團團轉,生怕上司責問。
張推官還沒見過這麼膽小怕事的官,十分無奈的對他行了個禮,“大人不必緊張,四縣只有赫山的縣學快建好了,其余地界都還差些,進度實屬正常,知府大人不會責怪的。但這批書生都是遠道而來,為的是教導我們西梧府的學子,知府大人說要各縣知縣禮待。”
黑葉縣知縣掏出帕子連連擦汗,“應該的,應該的。”
宋亭舟來了一趟,見他安排的還算得體,吃穿住行等一應準備妥當,倒也沒再提點什麼。
只是黑葉縣中有幾個宋家族學的書生,宋亭舟單獨見了面,敲打了同族幾句。又有孟晚扮紅臉寬慰他們,感念他們遠道而來,逢年過節定要去府城和他們走動。
夫夫倆一套組合下來,既讓他們覺出與宋亭舟的距離感和敬畏之心,又感動于孟晚還惦念他們這門窮親戚,短時間內應當會守分寸行事。
“世家大族行事,享受宗族榮耀的同時,又要承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風險,說實話,我有點怕。”孟晚坐在馬車里同宋亭舟說話。他們只在黑葉縣待了一天,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德慶縣。
宋亭舟向來重視孟晚的話,他眉頭輕皺,“確實如此,但此題無解。我若一路順利官升,同族難免張揚,人之本性,避無可避。”
孟晚後仰至宋亭舟肩膀上,語氣倒算不上太過憂愁,“若是一人犯罪,就懲治一人就好了,搞什麼連帶啊。”
宋亭舟扭頭堵上他的唇,片刻後才放開,“不可抱怨國法,會惹麻煩。”
孟晚用食指和中指點住自己的唇,用微小的聲音說“我知道要敬畏皇權,在自己地盤,小聲小聲的說好不好?”
他眼里是對宋亭舟全身心的信任,宋亭舟只覺得怎麼看都喜歡,上手撫著他後腦側頭對準他殷紅色的唇,親了又親。
等他們四處巡視完,回到府城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一個月。
把兩邊的師父晾了這麼長時間,幸虧他們體諒他們事務繁忙,常金花留在家里招待眾人,倒也沒有怪罪之說。
宋亭舟回來後同聶先生和林易去了府學談事,孟晚比他稍微空閑些,便帶著項芸夫婦和聶二夫郎去街上閑逛。
“師父,您和二叔嬤可挑了個最熱的時候來,如今九月還好一些。”
兩人都沒吃過什麼苦頭,听聞嶺南條件艱苦,卻沒想到會這麼熱。
項芸捏著長輩的架子,不肯說自己路上多難,“剛開始行船還好,只是後來陸路難走一些,但進入西梧府境內後車馬就快了,沒受什麼波折。”
聶二夫郎一刻不停的扇著扇子,昌平府氣候干燥,熱也是干熱,同嶺南氣候完全不同,他來了一個月了也不大適應,總覺得衣裳貼身。
“師祖說的不錯,西梧府地界的路確實平坦,這就是你們之前在赫山時提到,用灰粉修的路?”
孟晚指著城內的路,笑眼中帶著絲絲驕傲,“二叔嬤說得不錯,如今整個西梧府,不光是官路,連普通的鄉間小徑都開始重新鋪路了。”
項芸點頭贊許,“難怪你們開始重整教育,不錯,若是鄉下的路好走,里面的年輕人也方便出來求學。你創辦的松韻學院,我已經去過了,建的很好。”
她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思想超前的女子了,也不免為孟晚驚世駭俗的做法所震驚。
林易致仕後兩人本想在老家等著老死,卻被孟晚創建的學院勾的思緒難平,此生若能得見女子哥兒的學院面世,那才叫死而無憾,所以就毫不猶豫的踏上來西梧府的路程。
孟晚畢恭畢敬的對項芸施禮,“還沒感謝師父為我的事操心,尋來這麼多先生甘願奔赴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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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芸蒼老又瘦弱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她這些年愈發老得厲害,心境卻越來越年輕,“都是些我早年認識,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罷了,听到來嶺南做女先生,比誰都驚奇,你安排的住處也好。她們湊在一堆不知道多快活,過幾日我也想搬去學院里住。”
孟晚挽著項芸的胳膊,“嗨,學院住著是好,可您大老遠來一趟,難道不是想我嘛,就和我多住些日子唄,等膩了我再說。”
“膩了你?”項芸被他說法逗笑,“我們家晚哥兒人見人愛,誰會膩呢?”
聶二夫郎也笑著附和,“師祖所言甚是。”
孟晚陪項芸待了兩天,就到了書院開課的日子。不管是縣學還是松韻書院,為了削減開銷,書冊都是余家旗下的書肆給幫忙印刷的,老余只收了個成本的價錢。
特別是松韻書院,只是兩三冊的千字文而已,成本並不算大頭。書院的先生目前也不算多,只有寥寥幾位,但孟晚開出的待遇不錯,包吃包住還有束修,確實如項芸所說,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她幫孟晚找來的老師有老有少,可都有一個特點,獨居、寡母、或是終身未嫁。她們或多或少都帶些故事,但本身的才華卻無可挑剔,孟晚無意去戳破人家的傷心事,教學質量達標即可。
四縣通過驛站遞交給孟晚來信中看,目前除了府學就只有赫山縣的百姓比較積極。其余三縣中,黑葉縣的瑤族女孩和哥兒大部分都去學院了。沙坑縣和德慶縣人少的可憐,多是當地商戶為了討好孟晚把家里子女送進去就學。
孟晚的松韻學院每人每年要一兩銀子的束修和伙食費,住宿免費。收的是六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女孩和小哥兒。
這一兩銀子不是阻礙他們上學的門檻,而是防止有想佔便宜棄養孩子的,知道免費上學就把孩子丟在學院里。
相比于松韻學院微弱的開銷,縣學則恰恰相反,宋亭舟將自己曾經的書冊一一印刷出來,就已經是個極為龐大的數字了。
四縣一府,每本都起碼印出五份來,這些花費是宋亭舟自己出的,不走官府賬目。
如此的話,基本的三書五經要做到人手一本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入學的學子,進學第一件事就是抄書。每座縣學都有藏書館,里面的藏書千萬本,不光是宋亭舟的,更有林易和聶先生所贈。
但三層藏書,無功名者只可抄寫第一層的書冊,童生可抄寫第二層,秀才第三層。
讀書問題解決,住宿免費,伙食費自掏腰包,但價格便宜,還可以免費廚房給家境貧寒的學子自己熬粥煮飯。
每月月考,無功名初學班前五可各得五百文銅板,童生班前五各得一兩,秀才班前三各得三兩,舉子班前三各得五兩。
宋亭舟任知府的頭一個月,便向朝廷上書用整個西梧府施行攤丁入畝的政令。陛下已經應允。
貧苦人家稅務相應減輕,也不像往年一般抗拒交稅,普通百姓也能存下些銀錢。
宋亭舟在西梧府的威望極高,他讓陶八派人下鄉挨個村子講說讀書的好處。便有目光看的長遠的咬咬牙將家中子孫送出去,但哥兒女娘便不舍得掏那一兩銀子來了。
因此與門可羅雀的松韻學院不同,縣學自九月初開學之際便人滿為患,甚至還有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想來湊熱鬧。
可縣學招收條件是;無功名者需六歲以上,十二歲以下方可入學。有童生功名者也不可超過二十五歲。
如此一來,超出年齡的便都被拒之門外。
“阿爹,窩不去,嗚嗚嗚……窩不離開你!”阿硯頭上梳了兩個整齊的小揪揪,穿了一身藍色衣裳,背了個常金花親自縫制的小挎包,抱著孟晚大腿又嚎又叫,眼淚鼻涕蹭了孟晚一身。
孟晚強忍著惡心,從黃葉手里接過濕帕子糊在兒子臉上,粗魯的給他擦了把臉,用過的帕子看都沒敢看上一眼,扔的飛遠。
他敷衍的說“兒子,你听著,男子漢大丈夫。連常去祖母店里吃香酥羽膾的玉娘都去上學啦,還有在咱們家里住過的鵑娘你還記不記得?她也去了學校。”
阿硯哭聲漸熄,他抽泣著問“那我去了就能看見她們?和她們一起玩?”
孟晚揪著自己衣擺,皮笑肉不笑的說“不能。”
“那窩不要去!不做大丈夫!”阿硯說完又要張嘴開嚎。
孟晚趁他嘴巴大張,從路過的朱顏端的盤子里拿了個饅頭就塞進阿硯嘴巴里,然後利落的塞給雪生,“快快,把阿硯扔到縣學去。”
雪生扛著阿硯就走,後面楚辭背著同款挎包,面色痛苦的跟了上去。
他也不想上學。
常金花被阿硯哭得腦袋一陣發昏,她扶著額說“晚哥兒啊,阿硯是不是也太小了,不是說只收六歲以上的嗎?”
孟晚瀟灑的對一步三回頭的楚辭揮了揮手,“放心吧娘,夫君已經叮囑過夫子了,再說身邊不是還有小辭看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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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自家孩子,連被孟晚招攬進驛站的那拓也被就近送到府學上學,還有宋亭舟招攬的護衛蚩羽。
把倆孩子送走,夫夫倆各自忙著,好不容易閑了些日子,一轉眼又到了秋收的日子。
秋收是一年的重中之重,值得一提的是,今年赫山縣又新開兩家小作坊。
孟晚覺得十分驚喜,還派人送去了賀禮。
果子收下來,珍罐坊開忙。孟晚的曬晾坊也悄無聲息的建起來一座,規模和糖坊、珍罐坊比起來算是小的。但耗資巨大,搞得孟晚也心里突突能不能回本。
因為嶺南的特殊天氣,天然曬干極難實現,大批量曬果干很容易翻車。所以孟晚的曬晾坊除了烘烤工序外,還大手筆的用琉璃拼湊出來幾個小型陽光房。
他去工坊里看著從廉州收上來的庵摩勒一點點曬成果干,心想若是不掙錢就留給家人吃算了,當是投資失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孟晚拎著一小筐的果干回家,結果家里竟然誰都不在,常金花的新店快開了,她這陣子正忙。
府學現在沒人,聶先生干脆去縣學任職,聶二夫郎隨他去了赫山縣。林易和項芸據說去了松韻學院溜達。
孟晚抬頭看了眼天色覺得還早,便又提上竹籃去府城的松韻學院。
守門的兩個婦人認得孟晚,忙從門房出來替孟晚開門,“孟夫郎,您來了。”
孟晚語氣隨和,“陳嫂,你們忙你們的,我來隨便看看。”
當下入學的哥兒女娘幾乎都不識字,所以慧班還沒開班,大家都在集體掃盲。
智班的郎朗讀書聲比林間的畫眉鳥還要悅耳動听,林易和夫人項芸坐在樹下的椅子上端著茶盞品茶,見孟晚過來無聲的招了招手。
孟晚走到他們身邊,把竹籃上的麻布掀開,壓著聲音說“師父、師公,你們嘗嘗我家工坊曬出來的果干。”
林易慈祥的笑笑,“師公的牙可咬不動這曬干的果子,倒是荔枝能吃上個幾十顆。”
孟晚從竹籃里拿出一小把葡萄干給他,“師公,荔枝可不是能多吃的,上火的很。”
盛京有葡萄干,項芸倒是對孟晚籃子里暗黃色的芒果干比較感興趣,“這是何物?”
孟晚遞給她一小片,“是廉州的庵摩勒曬晾成的果干,前天你和師公不是還吃過新鮮的庵摩勒果子?”
項芸把芒果干撕成小塊放嘴巴里抿著,“果然是,來你們西梧府兩月,旁的不說,各色果子倒是沒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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