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巷是鋪子後面的一條巷子,長長的一條兩面都能通向主街道。孟晚把這一條長巷都買了下來,足足有十一座小院,其中大半都用來做驛站員工的宿舍,剩下來兩座小院,給常金花鋪子的員工用。
本來來喜的祖母平白被常金花分了間屋子還很忐忑,這會兒憑借一碗家鄉的米粉竟然意外得到常金花的賞識,正正經經的留下來做廚娘。還分了兩個小工給她,讓她每天只負責做米粉。
“芹嬸,常嬸讓你煮一個大份的米粉,多放肉,酸豆角和酸筍不要。”
常金花做為老板,卻不習慣店里的小工叫她東家,讓所有人都喊她嬸子。
滿頭發白頭發的矮瘦女人站在灶台前忙活,聞言頭也不回的應了聲,“知道了,還和剛才那碗差不多大是吧。”
“不是,常嬸說要要比那個再多一倍。”小工用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
芹嬸手里的勺子都要拿不住了,她又找小工確定了一下,“再多一倍?”
宋亭舟的大盆米線上桌後其他人的碗都得靠邊站,阿硯十分羨慕,他也想吃這個、那個、那個和這個,可惜他的小肚子吃不下。
常金花又給他們炸了兩大盤雞塊,阿硯幸福的吃兩口米線,咬一口雞腿。他在路上喝藕粉吃罐頭已經吃得膩煩了,還是祖母做的飯菜香!
吃飽喝足,常金花交代了鋪子里的小工們幾句,便解下圍裙先和孟晚他們回家。
常金花開的鋪子是有點子實力的,所有人都吃撐了,大家干脆步行消食,走著回去。
阿硯才溜達了幾步就開始喊累,宋亭舟把他抱在懷里。阿硯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的和常金花說話,講孟晚帶他去山寨里多好玩,後來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就趴在宋亭舟肩上睡著了。
常金花心疼的不得了,“晚哥兒啊,阿硯還是太小了,下次你出遠門就讓他在家吧。”
孟晚心想,習慣就好,下次還得帶他出去,阿硯這才出去一趟就成長了不少,還知道打仗要囤積糧食了呢!
不過他面上還是附和常金花到,“好,下次我不帶他出去了。”讓宋亭舟帶。
“娘,來鋪子吃飯的人越來越多,我看都有些坐不下了,要不要給你換個大鋪面?”孟晚提議道。
常金花可能是這兩年做買賣,總與外人打交道,秉承孟晚教她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面容不如從前嚴肅,人也愛笑了,“現在天熱,大家還更愛再外頭吃,等入了秋我再琢磨新鋪面,到時候不用你操心,娘攢的錢夠賣鋪子的!”
孟晚對她豎了個大拇指,“我娘就是厲害,現在連鋪子都會置辦了,那成,那我可就不管啦?”
“等著新鋪子開業去給娘捧場。”
“好 !”
回家之後孟晚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他和宋亭舟許久沒有親密,難免在床榻上親熱一番。怎料阿硯出門在外和孟晚在一起睡得習慣了,迷迷糊糊醒過來尿尿,又來敲他們的房門。
“阿爹……阿哥!哥哥哥哥!”
他嗓門越喊越大,屋內宋亭舟額角有青筋在跳動,他引而不發,只啞著聲音問孟晚,“哥?”
孟晚尷尬的拿起帕子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安撫道“我去我去,很快就回來。”
他還沒下床,門外就傳來黃葉的哄勸聲“小公子咱們屋子不是在這邊嗎?咱們這邊去睡覺吧?夢里準有大雞腿。”
阿硯迷迷糊糊的說“這邊?雞腿~”
孟晚倚在床邊,听著動靜遠了,便沒有再繼續下床。
“阿硯回去睡了?他如今已快過三歲生辰,不該和我們一個院子了。”宋亭舟語氣隱忍,復又動作急促的將孟晚重新拉進帷幔里。
——
孟晚回到府城後,西梧各地的商站也逐漸運行完善,他便開始考慮第二個問題。
各個商站之中不可由管事一家獨大,這樣假如他這個東家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手腳,久不巡視,管事便可輕易欺上瞞下。
他需要將每個商站處理雜物的管事和押運貨物的鏢師分成兩線,整個驛站的運輸交由管事和鏢師分工合作,兩者之間雖然是合作關系,但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涉對方的差事,卻又能相互監督。
商站需要一批強壯直率的壯漢守倉走鏢,還有誰是比在大山中狩獵的瑤族人更合適的?
想起那天那拓走之前和自己的談話,孟晚相信等風ほ寨那邊的路都修建好後,他會來府城找自己的。
但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㕲唌@ 湃 逵鋂圓煌 餳 亂﹥】旖餼觶 蝗換嵊跋 魑喔 磯嗾 叩乃忱 俗鰲 br />
西梧府府衙內——
“大人,瑤族的上一任瑤長古爻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他一直嚷嚷著要見孟夫郎。”張推官入堂向坐在桌案後書寫文書的宋亭舟稟告。
宋亭舟頭也不抬,“不必理會,明日抽出時間堂審他的罪行。”
“對了,順便把府學里的教授給我叫過來。”他隨口吩咐道。
府學建在府城東側,近十年來,西梧府一個進士也沒考出來過,雖然有本地教育業不景氣的原因,但教授也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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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著雨,被張推官喊來的時候,單教授滿身酒氣,頭發分不清是被雨淋濕,還是本身就不干淨,油膩膩的打著縷。三十好幾的男人雙目迷離,大著舌頭給宋亭舟見了禮。
宋亭舟聞著他帶進屋內的濁氣,聲音比昌平臘月的寒冬還冷,“單教授,誰讓你衣冠不整來見上官的?”
文人都有傲氣,單教授自顧自的直起身子,眼里閃過一絲不屑,然後吊兒郎當的揚起下巴說“宋大人見諒,是下官的錯。”
坐在宋亭舟下首的通判和單教授是老鄉,自他進來後就一直提醒對方整飭衣裳,可單教授愣是沒看他一眼。
府衙的人與宋亭舟共事一年有余,早就知道宋亭舟脾氣秉性,知曉對方在政務上何其不留情面,連上司都能送走。這次出去一趟據說黑葉縣知縣已經致仕了,德慶縣知縣也被訓斥了一通,估計再不想辦法,被調走也是早晚的事。
四縣三寨里,一舉端了兩縣知縣,征服䳍荂@ 卣 職顏 鯧耪 靡鄖坑駁淖頌 采 岬匠牆肌 br />
鐵血手段,不容置疑。
這會兒通判見宋亭舟似有不悅,忙站出來替單教授說了句話,“大人,單教授並非有意無禮,他生性灑脫,當年科舉不順,又被迫到西梧……他也是有一身才氣的。”他說到一半覺得說錯了話,哪有知府喜歡听所任之地的壞話的?又反應迅速的換了說辭。
他是好意,可同鄉單教授偏偏不領情,單教授瀟灑的揮了揮袖袍,“蔣兄不必替我說話,吾乃狀元之才,生不逢時,才讓我被人陷害到這般境地,時也!命也!”
宋亭舟放下手中紙筆,就這樣看著他發了一會兒癲,堂內氣氛冷凝,許多人發現端倪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
單教授獨角戲唱也唱不下去,也可能是酒醒了,漸漸平靜下來。
“單教授既然不滿西梧府教授這個職位,可向朝廷上書乞休,府學乃西梧府重中之重,該交予以任為己任,責無旁貸者。”宋亭舟語調平淡,半句話沒有怪罪,可卻字字都在說單教授德不配位,該自請滾蛋給有德之士讓位。
在場的下官都倒吸了口涼氣,微微垂頭左顧右看,與其余人相視無言。
宋大人講話果真是一針見血,半點情面都不給老單留。
他們私心認為,府學沒有政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主要是老百姓沒錢,目不識丁,有的鎮子連一家正經私塾都沒有,更遑論考功名了。府學里那幾個愚鈍的秀才,讓老單管是真的有些大材小用了。
“大人短短幾年內升任至四品知府,一路官途順暢,自是不能理解我等底層小官的難處。大人以為我不想乞休嗎?我在其位,家里老小尚能吃上一頓飽飯,我若退下又有誰能護住他們!”單教授字字泣血,聲聲透著憋屈。他性情清高,不管是早年在書院,還是當下被外放,經歷了不少磋磨。
然而,宋亭舟不管單教授有沒有才華,又經歷那些挫折磨難,他要的是做實事的官。清冷的話語自他口中吐出,帶著幾分不近人情,“你寒窗苦讀數十年,為得是什麼?身居高位?還是掌控下位者生殺大權?”
宋亭舟站起身來,他現在是在府衙三進的二堂內,這是他往日辦公的地方,同知和通判分別在其左右的廳里。
身側古樸陳厚的書架已經擺滿了書,宋亭舟隨手抽出一本砸在單教授的身上。單教授被他生生質問到說不出話來,硬受了一擊也不敢喊痛。
宋亭舟叫來衙役,“去將在府衙辦公的大人們全都叫到二堂來。”
衙役在門口站了半天的班,本來是在無聊的數雨,越听越心驚肉跳。听到知府大人吩咐,忙冒著雨跑出去叫人。
片刻後除了杜同知帶人去風ほ寨看著修路事宜外,其余官員盡數到場。
油紙傘把門外空曠的走廊佔滿,天上陰雲密布,雨水越下越急。宋亭舟繞著桌案走至罰站了半天的單教授身邊,對著左右兩側大大小小的官員自述“本官出生北地,自幼失怙,由寡母夫郎辛苦供我讀書。幼時雖通于文墨,但訥與人情,不諳世事,被同窗坑害幾次不中。後來殿試之時僥幸考中二甲第二,卻又因得罪朝廷命官被外放至赫山。”
他站定到單教授身邊,“你當我待如何?”
二甲第二本該留任盛京,卻被外放到赫山那等窮山惡水的地方,單教授一個同進士,那點子懷才不遇的境遇與宋亭舟想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單教授垂下頭顱,吶吶的說道“下官不知。”
宋亭舟面無表情,他已經不稱本官,字字用我,“我並不如何,苦讀做官是為了改換門庭不假,可為官之道首要便是忠君愛國、造福百姓。你日日借酒澆愁,將府學管制的亂七八糟,可是已經忘了讀書為官之本?”
單教授羞愧到雙手遮面,聲音顫抖的回道“下……下官不敢忘。”
宋亭舟站在堂內巡視一圈,雙眸掃過所有堂內的官員們,沉聲說道“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我不可能在西梧府一輩子,若是不能將整個府衙肅清,把西梧府旗下大大小小的城鎮、縣城一一改頭換面,我枉讀聖賢書,更愧對身上這身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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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听到他這番話都是心頭一熱,紛紛走下自己位置,對著宋亭舟深鞠一躬,“謹遵大人教誨,願效犬馬之勞!”
外面雷聲滾滾,聲聲都砸在單教授的心上,猶如擂鼓,震得他耳朵都似失了聰,嗡嗡作響,許久之後他才跪伏在地上,顫聲說“謹遵大人教誨,願效犬馬之勞!”
感動是真的感動,第二天真被宋亭舟當騾子一樣使喚的時候也是真的麻木。
載著一眾府學教員的馬車踏上前往黑葉縣的道路,車廂里的喬興源熟練的靠在馬車上,眼楮一閉,嘴巴里就開始振振有詞起來。
單教授今日收拾的整整齊齊,連胡須都學著宋亭舟的樣子給剃了個一干二淨。他好奇的詢問起喬興源,“喬經歷,你這是在做什麼?”
喬興源睜開眼楮頗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我在背風ほ寨的地志和小傳。”
單教授被看的莫名其妙,“地志?小傳?背這些有什麼用?”
喬興源嘆了口氣,“我順路和你一起去黑葉縣,雖然辦的不是同一件事,但有些話,你提前知道也好。”
單教授正襟危坐,“什麼話?喬經歷但說無妨。”
喬經歷滿臉滄桑,“大人要我去風ほ寨檢籍,重新為所有瑤族人登記造冊。還要在當地勘察一月,觀察當地族人有沒有什麼生活困難,鄰里矛盾,要一一打探清楚,回去呈稟給他。”
听上去很復雜,單教授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喬經歷辛苦了。”
“不辛苦,習慣了。”喬經歷笑了笑,拍了拍單教授的肩膀,“接下來你才是辛苦,記得去縣學探訪巡查的時候,一定要多多記錄,回程的時候挑重點背誦下來,大人會一一抽查。”
單教授懵了,“一一抽查?”他這次受命,要巡查四縣所有縣學不說,大人還要他連鄉鎮的私塾也挨個去走訪一遍,一一抽查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把所有尋訪內容都了熟于胸?
不光他,連他帶來的四個訓導都打了個寒顫。
宋大人——果然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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