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周如音站在回廊下，手指緊緊絞著帕子，指節都泛了白。院中傳來的女人慘叫聲被雨聲沖淡，卻仍像打雷一般沖進她的耳中。她抬頭望向陰沉的天，雨水順著屋檐成串落下，像一道透明的簾子，隔開了那座院子和她。
"姨娘，您別站在這兒，當心著涼。"丫鬟小荷撐開一把油紙傘，小心翼翼地靠近。
周如音沒有動，她的目光穿過雨幕，落在偏院的方向。"多久了？"
"已經兩個時辰了。"小荷低聲回答，"听接生婆說，主母胎位不正，怕是難產..."
周如音嘴角微微抽動，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難產？若是那女人就這麼死了，倒省了她許多麻煩。老爺可說過，大夫把脈是個男孩...
"姨娘！姨娘！"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來，在濕滑的石板路上差點摔倒，"老太爺...老太爺歿了。"
周如音心頭一跳，轉身厲聲道︰"把話說清楚！"
"老太爺...去了！"小廝撲通跪在雨地里，聲音顫抖，"方才老爺在老太爺床前守著，突然就...就..."
周如音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立刻被雨水浸透。她感到一陣眩暈，扶住了廊柱才站穩。公公死了？在這個節骨眼上？
"老爺呢？"
"老爺命小的來通知姨娘，他...他讓姨娘立刻去前院。"
周如音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她提起裙擺，快步穿過回廊，雨水打濕了她的繡花鞋，冰冷的觸感從腳底蔓延到全身。
前院書房里，莊仕洋背對著門站在窗前，一身素白孝服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听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是沉聲道︰"關門。"
周如音示意小荷在外面等候，輕輕關上門。"老爺，公公真的..."
"死了。"莊仕洋轉過身，臉上沒有一絲悲痛，只有一種奇異的冷靜，"就在一刻鐘前。"
周如音走近幾步，聲音不自覺揚起︰"怎麼會？前陣子不是..."
"天助我也。"莊仕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父親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咽氣，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周如音心跳加速，"老爺的意思是..."
"如音，"莊仕洋突然握住她的手，聲音溫柔得近乎詭異，"這些年委屈你了。當年因恩師落難，父親那老東西逼得我不得不娶阮惜文為妻，我對不起你。如今父親已去，這個家里，只能有我們的孩子。"
周如音眼眶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八年來，這是莊仕洋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對她的愧疚。"老爺..."
"去把大門打開。"莊仕洋松開她的手，"拿著這個給門口之人，讓守門的都撤了，一炷香後，會有人從側門進來，你不必過問，直接回房去不要出來。"
周如音接過包裹，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老爺要做什麼？"
莊仕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眼神卻冷得像冰︰"父親剛走，府中混亂，若有盜匪趁機而入，傷了幾條人命，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尤其是...剛出生的嬰兒，最是脆弱。"
周如音倒吸一口冷氣，瞬間明白了丈夫的打算。她握緊令牌，感到一陣心悸，但隨即想到自己兩個女兒的未來——如果阮惜文生下兒子，她的女兒們在這個家將永無出頭之日。
"我這就去。"她咬了咬唇，轉身快步離去。
莊仕洋望著周如音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他整理了一下孝服，換上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推開門大聲哀嚎︰"父親啊！您怎麼就這樣走了！"聲音淒厲得讓院中的下人們紛紛跪地痛哭。
偏院的產房里，阮惜文渾身被汗水浸透，雙手死死抓著床單，喉嚨已經喊得嘶啞。接生婆不斷催促她用力，可她覺得自己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夫人再堅持一下，還有一個，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接生婆喊道。
一旁的丫鬟汲藍用濕布擦拭著阮惜文的臉，眼中含淚︰"夫人，快了，就快了..."
阮惜文艱難地點點頭，突然听到外面一陣嘈雜，隱約有人喊"老太爺"。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外面...怎麼了？"
"夫人別管那些，專心生產要緊！"接生婆按住她。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後，嬰兒的啼哭聲終于劃破了產房的沉悶。接生婆喜形于色︰"又是個小姐，也是個健康的小姐！"
阮惜文虛弱地笑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的孩子，她一下就有了兩個親人。可還沒等她抱一抱新生兒，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房門被猛地推開，幾個陌生家丁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莊府的管家。
"奉老爺之命，老太爺新喪，府中不宜見喜。這孩子..."管家冷冷地掃了一眼嬰兒，"先抱去別院安置。"
"你干什麼！"汲藍撲上前護在床前，"夫人剛生產完，你們不能——"
"讓開！"管家一把推開汲藍，從床上一把抱起孩子，另一個孩子受驚，哇哇大哭起來。
阮惜文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從床上撲下來︰"還我孩子！"她的雙腿還流著血，在地上拖出兩道刺目的紅痕。
管家後退一步，面露嫌惡︰"夫人自重。老爺說了，老太爺剛走，這孩子命硬克親，不宜留在府中。等喪事過了再說。"
誰也沒想到，阮惜文怎麼做到突然奪去了陌生家丁的刀，她拿著刀尖指著管家，管家只好放下了懷中的嬰兒。
“汲藍，抱上小姐和我走！”
阮惜文剛打開房門就看見外面有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指著他懷中的女兒大喊赤腳鬼。
全院中的人都換上了素服，看來老太爺真的沒了。
"老爺..."阮惜文虛弱地笑著，眼中含著淚水，"這是我們的一雙女兒啊，你過來看看她們長得多可愛呀！"
莊仕洋也沒有想到阮惜文一下就給他生了一對女兒，但是想到自己的計劃，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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