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賣的招牌，攤位賣的是幌子，走街串巷就得賣吆喝了！”看著圍過來的人群，張二河笑著給兩人普及知識︰“出門在外想招攬生意，就得有副好嗓門！”
兩個小妞雖然覺得張二河說得有道理，可面對圍過來的人群，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喊不出！
沒辦法，女孩子嘛，臉皮薄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再加上肚子里沒貨，還真不知道該吆喝啥！
“噯！恁都賣哩個啥？”一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年輕老頭，攏著破棉襖袖子往驢車上瞅！
之所以說他是年輕老頭，是因為這人臉面看著年輕，卻全是皺紋，頭發也是介于花白之間！
“芝麻條，花糖塊，
小孩們玩滴溜溜蛋！
高粱飴，大蝦酥，
專哄娃娃夜里哭！
不賣蔥，不賣蒜
針頭線腦五彩線！
”
八十年代初收廢品的，也有兼職貨郎的功能，特別是赤貧山區的社員，連去一趟供銷社的勇氣都沒有！
現在是沒錢，不說普通社員了，就是隊長書記也照樣窮的叮當響！
富裕點的村子，還有人為了當隊長爭來爭去，哪怕多弄幾斤糧食也好啊！
可如張二河來的無眼溝村，生產隊長可是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惹這個麻煩！
沒辦法，實在是無眼溝太窮了，生產隊長唯一的任務，就是想著如何跟公社要糧！
至于說為什麼叫無眼溝村也簡單，誰敢嫁來這個村，那就是沒長眼楮，可不就是無眼嘛！
“俺們木錢，能拿東西換不？”年輕老頭看了看衣衫靚麗的封小芩和楊咩咩，頗有些尷尬，眼神躲躲閃閃的，不敢與她們直視！
“當然可以！
破紙箱，爛棉線，王母煮滴茶葉蛋！
破輪胎，爛棉套，夜里拆下的火車道
舊電纜，破電線，沒爆炸的火箭彈
爛酒瓶，玻璃渣，王八殼子換頭花
新飛機，舊大炮，慈禧穿過的破外套！
收野豬，收老虎，小孩們不玩的撥浪鼓！
通通都能換東西啦！”
听到能拿東西換，周圍有些意動的人，才舒了口氣！
為了緩解村子里人的情緒，張二河還掏出罐糖豆，給圍過來的小孩子一人一顆！
這個年代，可沒有說不許吃陌生人食物的規矩！糧食多金貴啊，有的吃就不錯了，哪敢挑三揀四！
為什麼八九十年代的孩子那麼容易被拐賣，實在是家長根本沒有防偷防拐的意識！
“奶！可真甜�，恁嘗嘗！”
大部分孩子得了糖豆，趕緊往自個嘴里塞，生怕別人惦記！
當然也有懂事的，自己舍不得吃，只舔了舔，便依依不舍的遞給身後的大人！
可惜，小姑娘的懂事，並沒有換來她奶奶的夸獎，反而狠狠瞪了她一眼！
“吐出來，吐出來！”獨眼老婆子，伸手把小姑娘旁邊更小的女孩拉到跟前，也不管手上的污跡，只管往小小女孩嘴里掏去︰“賠錢貨吃了也浪費，給恁兄弟吃多好！”
小小女孩卻是舍不得嘴里的糖豆，緊閉著嘴巴剛想咽下去，立馬換來獨眼婆子兩記響亮的耳光！
看著妹妹嘴角的血跡，小女孩不忍心的蹲下來，握著小小女孩的手小聲道︰“五妮，咱不吃糖哈！”
直到此時，小小女孩才不情不願張開小嘴，把半融化狀態的糖豆取了出來，交到獨眼婆子手中的時候，眼楮都舍不得離開一下！
獨眼婆子卻不嫌棄糖豆融化，喜滋滋接過去，又惡狠狠瞪了小小女孩兩眼，這才扭著 快步離去！
盡管獨眼婆子如此苛待孫女，可周圍人卻也沒誰阻攔，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而且看那些“懂事”的娃娃，幾乎都是女孩子，男孩卻少有嘴被摳糖者！
張二河甚至能從那些“懂事”孩子眼中，看到一絲絲隱秘的怨毒，小小女孩眼中的怨毒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難怪那麼多嫁出去的女孩，一生都不想再踏進娘家門！”看著那些女孩子眼底的不甘，張二河忍不住心中滿是感嘆！
如始終跟著他輾轉各地的那個女孩，不管張二河如何攆她，她卻始終不想回家，哪怕是一次都不肯！
後世網絡上很多人苛責那些不管父母者，說不管如何父母也把你養大，就應該給他們養老送終！
可有多少人能知道，那些被“摳糖者”小時候所受到的委屈！有些傷害，是一生都難以治愈的！
當然，受委屈的也不都是女孩子，一些不受父母待見的男孩，也逃不脫被壓榨的命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若經我苦，未必有我善！
此刻，張二河對這句後世的網絡名言，有了更深刻認知！
這一幕幕的鬧劇，看的封小芩與楊咩咩目瞪口呆，她們無法相信，人心居然能偏到這種地步！
“干嘛呀，他們怎麼這樣啊！”看著小小女孩嘴角不斷滴落的血跡，再看看那些默默走到牆角蹲下的女孩子，封小芩聲音都是顫抖的！
“都是孩子，為什麼呀？”對于這些偏心的村里人，封小芩是難以理解的！
作為同輩中唯一的女孩，自小就被寵成公主！家里男孩子沒一個敢惹她的，叔伯們也把她寵上了天！
看著那些女孩盯著自己羨慕的眼神，封小芩只覺得一股怒火在胸中不停擠壓，想大聲為她們鳴不平，卻被張二河阻止了！
“沒用的！”張二河搖著頭嘆息道︰“你阻止不了什麼，反而會讓她們受更多的打！”
越是貧窮的地方，人的思想就越保守！這種思維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根本不是外力能改變的！
或許那些女孩自己也覺察不到不公平，只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等到她們長大嫁人後，她們也同樣會延續父母的心態！對自己的女兒，做著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些苦難！
張二河阻止封小芩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不想激怒本地村民！
要知道，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可是一代代人不停總結的結果，是經過歷史檢驗的！
真要把村民惹急了，被人剁成狗肉之醬，可沒地方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