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真可惡，居然看著你被打！”回陽城縣的客車的過道中，馬琳琳坐著個小馬扎，嘴里卻不停的抱怨封小芩！
比不得後世專人專座，多拉一個人都能罰的司機掉褲子！
千禧年之前，客車可沒有載客量的限制，只要能塞得下去，才不管你坐幾個！
可惜咱國朝終究沒阿三人有魄力，汽車頂上都能掛一個加強連！
由于打架錯過了買票時間，他們一行三人就買到了一張有坐的票，連馬扎也只搶到了一個！
說不得，坐票歸了馬前進！沒辦法，總不能讓他金雞獨立一路吧，這點照顧還是要有的！
“呵呵！小丫頭嘛 ，任性一點也正常！”封小芩的惡趣味，雖然過分了點，張二河倒沒覺得有多麼不可原諒！
“哼哼！”看張二河自己都不介意，馬琳琳只能哼了兩聲以表不滿，不過隨即看到前排閉目養神的哥哥，頓時沒了計較的心思！
“二河，回去了，你能勸勸我哥嘛！”馬琳琳眼神里滿是擔憂，顯然是在考慮該怎麼勸解哥哥！
“唉！這事還得靠前進哥自己，別人說的再多也沒啥大作用！”
張二河能理解馬前進，前世妻亡女散後，他自己何嘗不是意志消沉了好長時間！
能支撐他活下去的，就是要找到閨女這個信念。找到梵梵後，小丫頭又成了重度殘疾！
張二河又為了治療閨女而不停奔波，直到後來閨女去世後，他也沒了活下去的想法，這才極度酗酒折磨自己！
都說時間能夠磨滅一切傷痕，可有些傷痕卻不是歲月能抹平的，特別是對于一個鑽了牛角尖的人來說！
站了幾十里路，張二河腿有些酸，靠著身強體壯把前後的人一擠，自己慢慢蹲了下去！
“在前線醫院也這樣嘛？”張二河瞅著前排座椅上的馬前進，看他臉上肌肉不停抖動，也知道馬前進心情很不穩定！
也是，即便不談作為軍人，就是普通人，沒了一條腿也很難能短時間內接受！
“那天在野戰醫院見到我哥後，他一直就這樣，根本不怎麼說話！”張二河即便是蹲著，也比馬琳琳要高，把腦袋靠在他肩頭，馬琳琳居然感受到有了靠山的感覺！
“希望前進哥能振作起來吧！”
雖然閉著眼楮，可馬前進耳朵卻靈的很，後面自家妹子與張二河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被他听了個全套！
本來看妹妹與張二河這個有婦之夫拉拉扯扯，馬前進還想呵斥幾句的，可再想想自己如今這個樣子，頓時就沒了興致！
熟悉的土地，熟悉的村子，連村口那根大槐樹也還是離去前的模樣！
夜幕下的拐子河村口，三人走到大槐樹跟前，馬前進拄著拐杖走到一塊石頭跟前，緩緩坐了下去！
“妹妹，你跟二河先回家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屁股下冰冷的石頭，並沒有讓馬前進精神振作，反而情緒越發低迷起來！
“琳琳，你先去！”拍了拍馬琳琳的肩膀，張二河也找了塊地方坐了下來！
他可不敢放任馬前進一個人獨處，萬一想不開尋了斷見，于情于理于心，張二河都會遺憾終生！
“哦！”馬琳琳還想說一塊陪著呢，等看清張二河一個勁沖自己使眼色後，才明白他這是讓自己回家叫爹娘來！
“那二河你陪我哥散散心！”說完，不等大哥拒絕，扭頭就急匆匆往家趕！
張二河不走，馬前進也不攆他！呆呆看著滿頭星斗倒懸，好一會索性躺在身後的麥秸垛上！
“放心吧！我不會尋短見的！”他這話似乎是說給張二河听的，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六子，麻瓜，銅炮…！”
每念一個人的名字，馬前進臉上的肌肉就抖動一下，眼楮里的痛苦也更深一分！
“為了你們，我也得活下去！”
“前進哥，那些都是你的戰友！”看著馬前進痛苦的眼神，張二河有些于心不忍，試著同他說話，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是啊！都犧牲了！一個連的兄弟，就活下來我們不到十個！”
一行清淚自馬前進眼角流下，劃過他剛毅的面孔，砸在腳下的土地上，只不過卻又在瞬間化作了一顆冰豆！
一個連隊100到120人左右，在張二河這種身處後方的普通人听來，只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可對于一起生活，一起奮勇殺敵搏命的戰友來說，那曾經都是一個個鮮活的面孔啊！
他們曾經一起玩耍嬉戲，曾經一塊並肩戰斗，曾經一塊抽煙喝酒！
可如今呢，都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下，化作了守護邊疆的一捧土，一塊或許後世無人問津的碑！
“我得為他們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殘喘也好！”馬前進眼楮里慢慢有了一絲神采，他自嘲的盯著張二河道︰“我們一起發過誓的，為彼此活下去！”
“前進哥，我…”張二河剛想趁熱乎開解幾句呢，就被馬前進打斷了話！
“你和琳琳之間有事，我能看得出來！”擺了擺手，示意張二河听他說︰“既然給不了琳琳未來，以後就離她遠點！”
“我…”張二河還想辯解幾句，說自己跟馬琳琳啥都沒有呢，可嘴剛張開，就被馬前進犀利的眼神阻止了！
“我雖然腿殘疾了，可眼楮卻沒瞎！”馬前進望著建行漸近的三個影子，低聲道︰“我自己也就這樣了，不希望琳琳再出什麼意外！”
“能看得出來，琳琳是喜歡你的！”馬前進搖了搖頭，滿是唏噓︰“可你們是沒有結果的，再有糾纏，只會傷害琳琳！”
“前進！前進！你，你怎麼…”馬嬸走到兒子跟前，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手顫抖著，一寸一寸的，慢慢搭在了兒子缺失的那條褲管上！
“疼死我了，可疼死我了！”觸踫到空蕩蕩的褲管，馬嬸哽咽著，只是一個勁的喃喃自語！
“唉！”馬保國只呆了一瞬間，就緩緩靠近兒子，大手用力拍了拍馬前進的肩膀，沉聲安慰道︰“回來就好，能活著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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