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過雲層，在陌生的環境里，意識終究保持著警惕。
[岑泠]從睡夢中睜開了眼楮，朦朦朧朧地眨了眨眼，掌心貼在床單上，莫名摸到了什麼，觸感柔軟的東西。
細膩而光滑，還怪好摸的。
微微側頭，就看見了貼在床邊睡著的金發神明，鉑金色的頭發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下都去極其耀眼的存在，隨著屋內流動的風，柔柔地向他招手。
“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岑泠]輕輕垂眸，將手輕輕松開，喃喃自語。
[岑泠]醒了好久，樓下傳來了不小的動靜，蘭納斯還沒有醒。
“喂？”[岑泠]拍拍他。
蘭納斯如同焉死的水仙花。
對死亡的熟悉感，讓[岑泠]心口一緊。
手快速地向他胸口探去，可無論他怎麼摸索，胸口依舊安安靜靜的。
死了嗎？神明也會死嗎？
[岑泠]的指尖要去探蘭納斯的鼻息。
猛然，手腕就被抓住，力氣不小。那縴長地睫毛輕輕顫了顫，淡金色的眼眸便倏然睜開。
漂亮而迷人，如同金色的曼陀羅花盛開在荒漠之中，朦朦朧朧地，掀起水霧。
“好摸嗎？”蘭納斯的嘴唇輕輕勾起，帶著危險的笑容。
[岑泠]的眼眸輕輕移開︰“你醒了？”
蘭納斯打了哈切，眼底的笑意發暗︰“沒摸夠？”
[岑泠]︰“……”
“你要實在在意，也可以摸回來。”[岑泠]無所謂地聳肩。
剛剛還一臉挑釁地蘭納斯，笑容瞬間僵在了嘴角，面部的肌肉僵硬，瞳仁在眼眶里顫了顫，松開了[岑泠]的手，躲閃著目光，移開了視線︰“哼……我可不像你們人類，不知廉恥。”
[岑泠]挑眸，沒多說什麼，只是揉了揉被捏紅的手腕。
“你們神明睡著了都是沒有心跳的嗎？”[岑泠]從床邊站起身。
蘭納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滿不在意地回答︰“那又如何，神明就是神明，肉體只是一個軀殼，為什麼非得和你們人類一樣，我們又不靠心髒來維持生命。”
房間里安靜得連樹葉刮過的聲音都听得見，外面亂糟糟的，卻絲毫不影響里面。
沉默了許久，蘭納斯不滿地皺眉，回頭去看[岑泠]。
[岑泠]的眼眸輕輕垂著，手指在手腕上摩挲，看起來沒什麼情緒，又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安與局促。
“你……”見他走過來，蘭納斯要說什麼。
[岑泠]就略過他，搶先一步拉開了門把手，吵鬧的身體頓時沖撞了進來。
吵得蘭納斯耳朵疼，本來就煩躁的心情頓時更是郁悶……
蘭納斯摸了摸耳垂，咬了咬牙。
——
岑泠︰“……”
【命運】在一旁不顧死活地哈哈大笑︰【你怎麼能天真的以為神明會死呢？無論肉體怎麼受傷死亡∼只要神格永在，他們便是永生∼】
岑泠嘆息︰“我知道。”
【命運】笑得直抽抽︰【誒∼岑泠，你是不是因為岑溪的死亡而害怕啊？】
“或許吧。”也許即使忘記了，心也依然會記住這種死亡帶來的恐懼感……
【那岑泠，你現在還會怕嗎？】
岑泠搖了搖頭，動作利落而干脆。
【為什麼？】
岑泠看向了氣憤的蘭納斯︰“因為遇到了讓人追隨的神明大人。”
【哦？】
“神明沒有心跳，但是依舊會愛人。”岑泠如此說道，眼楮微微彎起。
【听起來很有趣的樣子，不妨說來听听∼】
岑泠卻道︰“你現在不就在我的記憶里，總會看到的。”
【命運】輕笑︰【你還真是知道怎麼會讓我期待呢∼】
——
躁動的人群，看見[岑泠]從樓梯上下來，就有人朝著喊︰“岑泠！還不快來幫忙！這里有人瘋了！”
“啊！”那人的姿態僵直，身體上的肌肉都開始潰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追著樓下的人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四處逃竄著。
[岑泠]無動于衷，神色漠視地望著下面。
那人就開始上綱上線︰“大家都是人類！見死不救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
那人不敢置信地看著[岑泠]，可是[岑泠]連嘴唇都沒動一下。
眼前被一道黑影掠過，那人驚恐地張大嘴巴。
“ 噠”一聲，舌頭“啪”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疼痛讓那人吱呀亂叫，嘴里被血腥氣充斥，連走路都變得搖搖晃晃。
下一瞬就被行尸走肉抓住，分泌的口水在唇齒間拉出銀白的絲線，發出貪婪的光芒。
一口咬在了脖頸處，撕下了一大塊肉來。
當場被嚇死了過去。
空氣里咀嚼撕咬地聲音綿綿不斷地響起，沒過幾分鐘，地上的尸體就化作了一堆白骨。
蘭納斯看著惡心，直接也把那個變異體送上路了。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抱團蜷縮在一起，在恐懼和劫後余生的喜悅之中來回拉扯。
[岑泠]從樓梯上走下來，就听見蘭納斯不滿地“嘖”了一聲，看起來心情極度不佳，眉毛都跟著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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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一句話也不說。
蘭納斯氣得咬牙，扭頭︰“沒禮貌！連謝謝都沒有一句！”
臉側被什麼輕輕蹭過，[岑泠]的臉湊得很近，近的可以聞到對方身上那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不算難聞，也沒什麼氣味，但又微微地帶著點寒意。
像是雪的味道。
“你干什麼？”蘭納斯的眼楮眨了眨。
[岑泠]將手收了回來，拿著帕子︰“沒想佔你便宜，看你臉上沾了滴血，給你擦擦。”
蘭納斯眼眸微動，伸手摸了摸擦過的臉頰。
“擦干淨了的。”[岑泠]以為他還覺得髒。
“哦……”蘭納斯愣愣的，眼底有什麼化不開的情緒，緩緩注視著[岑泠]……
——
當天夜里，眾人在不安中惶惶度過，岑泠和蘭納斯回到了二樓的房間。
岑泠躺在榻上，閉著眼楮，空氣里安靜得像是都睡著了。
意識剛剛才開始恍惚，身上的被子就被掀開一角，寒風順著被掀開的一角吹進來。
[岑泠]睜開了眼楮，把提起被子就往里面鑽的神明大人逮了個正著。
“干什麼？”[岑泠]望著他出聲。
蘭納斯拉著被子的手無意識地攪在一起，眼楮不知道該放在哪，隨意亂漂著。那種無處安放地尷尬在他的臉上表現的淋灕盡致。
最後還是咬著唇道︰“我可是尊貴的神明大人，哪有神明睡地板，人類睡床的道理。”
“這句話……你之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岑泠]覺得好笑，乖乖往里面退了一點，“神明大人。”
耳朵一陣酥麻，蘭納斯的嘴唇害臊地抿著︰“大晚上別瞎叫。”
“那該怎麼叫？”[岑泠]的眼眸坦蕩，兩個人倒在一張床上，四目相對。
就著黑暗，[岑泠]都能看清蘭納斯那雙明亮的如星辰一般的淡金色眼眸。
“【罪惡的行刑者】大人？”[岑泠]輕笑著，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發軟。
惹得蘭納斯耳垂微微滾燙。
“叫我，蘭納斯。”玫瑰的香味頓時變得濃郁，縈繞在黑暗之中，讓人安心。
“這是你的名字嗎？”[岑泠]問道。
蘭納斯點頭︰“嗯。我大哥給我取的。”
月色輕柔，如一層薄紗，柔化了黑暗的稜角，將一切都變得柔和了起來，朦朧中透著一絲神秘和柔美……
房間里靜悄悄地，只有交織的呼吸。
“蘭納斯。”[岑泠]睫毛輕輕掃過，聲音低沉而性感，貼在枕頭上，微微沉悶，卻又帶著低低的回響。
落在耳邊，就如同冰塊慢慢在耳邊融化成水，帶著些不可言喻的溫柔。
蘭納斯一怔，愣愣地哼唧了一聲，當做回應。
“晚安。”[岑泠]說著，閉上了眼楮。
“等等。”蘭納斯下意識就叫住了。
看著[岑泠]睜開眼楮看著他，面對那雙漆黑的瞳孔，蘭納斯的喉結輕輕鼓動︰“喂……小泠泠，你早上佔了我的便宜……我現在要佔回來。”
[岑泠]沒想到，神明這麼小心眼。
“嗯。”[岑泠]沒有掙扎，一雙深邃的黑眸沉沉地望著蘭納斯，一瞬不眨地。
直到一雙手貼上了他的背，蘭納斯貼在他的胸口，整個人被蘭納斯以一種依賴的姿勢抱在了一起。
[岑泠]的身體微僵。
感覺整個人被玫瑰香包裹了……
“小泠泠。”蘭納斯忽然喊他。
“嗯？”[岑泠]輕輕低頭，回應了他。
“你的心跳好快……有點吵。”蘭納斯的聲音懶洋洋地，語調听起來就顯得柔軟。
[岑泠]咬唇︰“那就松開，松開就不吵了。”
“小氣。我抱回也不行嗎。”蘭納斯不服，“你早上可是摸了我胸口！還摸了很久！要我說……就是听听心跳也不用摸那麼久吧。你個人類明明就是想佔我便宜！”
[岑泠]尷尬地咳了兩聲︰“你抱吧。那現在可以睡了？”
蘭納斯移開目光，重新貼了回去︰“嗯。你快睡吧。”
“你不睡？”[岑泠]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
胸口處地聲音沉悶︰“我等你睡著了之後再睡。”
[岑泠]疑惑地皺眉，強撐著打顫的眼皮︰“你不會是想趁我睡著，然後偷偷對我做些什麼吧？”
蘭納斯一听，瞬間急了︰“少用你那人類的心思揣測神明。罰你讓我這樣抱一個晚上！”
蘭納斯在懷里蹭蹭，努力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姿勢。
得，這下真成陪睡的毛絨玩具了。
“晚安。蘭納斯。”[岑泠]閉上了眼楮。
意識模糊間，只覺得胸口的呼吸逐漸變得滾燙，有些灼人。
“晚安，小泠泠。”
——
岑泠默默注視著，勾起唇角，眼眸輕輕彎起。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嗯。”岑泠不否認自己的好心情。
因為在這之後，他將不再懼怕每一個漫長而黑暗的夜晚，再也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因為蘭納斯總會等他入睡後再閉眼。
哪怕眼皮都困得打顫，也會死死扛著，等到岑泠先睡著後，再擁著他入睡……
神明沒有心跳，但神明的愛依舊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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