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游听此馬上就想噴人。
但想到論據還不夠,他就壓了下去,又引導著宿玉衡說出更多遭遇,才忍無可忍地道【就算另一個小孩是他們的兒子,他們把你接過去,就要盡到監護人的職責。】
【平時心偏一點也算正常,但偏到喜馬拉雅山上就過分了吧?而且這世上怎麼會有正常的成年人讓一個未成年的小孩起早貪黑地伺候全家?他們簡直不是人!】
他放鞭炮似的禿嚕完話,才發現宿玉衡垂下的腦袋不知何時埋得更低了,渾身散發著一股低落的氣息。
他不禁地歪頭覷了宿玉衡兩眼,卻只能看到對方略尖的下巴,頓時忍不住左右扭一扭靈活的下嘴唇,試探地道【難道你不覺得他們很過分嗎?】
【有沒有想過不和他們一起生活呢?】
話落,宿玉衡輕輕捻動指骨的指尖就迅速顫了顫。
他強行忍下應和的本能,像是控制不住似的撇了撇嘴又立馬壓平,才緩慢地抬眼看向九游。
在額間碎發散開的瞬間,暗暗發力蓄起來的淚水終于隨著重力下滑,狠狠地砸在了他自己匆匆擦過去的手背上。
九游對上宿玉衡隱忍堅韌的淚眼,霎時感到心中一震,連忙湊過去蹭了蹭宿玉衡的手臂,卻見宿玉衡立馬扭過頭,正試圖把臉藏起來。
他不由地用腦門抵了抵宿玉衡的後腦勺,卻被壓迫到的腫包上傳來的痛感刺得倒吸口氣。
他立刻憋了憋,才咽下一聲痛叫,繼而低低地哄勸起宿玉衡,道【哦哦哦,難過了,那我們就哭一哭吧。】
【寧致遠都那麼大了還好意思哭,我們衡崽這麼小,哭一場也很正常。是不是?我身上其實挺痛的,正好你陪我發泄一下。】
他說著推了推旁邊的小板凳,小心地攏著不好意思抬頭的宿玉衡坐下,把干淨的一邊肩膀貼在宿玉衡的肩背邊,才道【咱們肩膀靠肩膀,流淚不孤單。來吧。】
【咩嗚嗚——我們怎麼這麼慘啊!那群混蛋可真該死。詛咒他們上廁所沒帶紙。嗚嗚嗚——】
說哭就哭,他嚎得比宿玉衡大聲多了,夾雜著羊駝細軟的叫聲,淒淒切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哭喪,驚得宿玉衡聳動的肩膀都停頓一瞬。
但九游只狂猛地哭了三分鐘,就突然強行中斷嚎叫,邊抽噎,邊對著滿臉淚痕的宿玉衡說【等哭夠了,咱們就去找寧致遠撐腰,他可厲害了。】
【讓那些壞家伙知道,我們不是好招惹的,以後再也不會讓著他們了。你說,好不好?】
話落,一直沉默著的宿玉衡就微哽地開口道“我……”
他說著鼻腔一抽,又說不下去了,只是憑本能胡亂地用兩只手背交替著抹臉上的水漬,卻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越擦越多。
他知道他該停了,再可憐再悲苦也該表現得進退有度,不然容易惹人厭煩。
但或許是獨自一人前行太久,九游向他展現出來的高度認同感和關懷,竟如山崖墜落的晨間山泉般,莫名將他本該充斥著算計與陰暗的堅硬內心敲碎了條縫。
其中沉在底部的黑水被清泉滌蕩著,不受控地從縫隙間往外涌,以致那些早就打好腹稿的演繹突然怎麼也繼續不下去。
他總自詡沉著敏銳,此刻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九游,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了。
對方明明只是一只羊駝,就算有幾分獨特,也不過是屬于別人的會說話的羊駝,僅此而已。
他慣有的戒備和偽裝,不該因為對方不是人就飛快松懈。
可看著這只生活得無憂無慮、本該沒心沒肺的羊駝為自己真情實感地哭泣,他居然打心底地感到了不小的觸動,甚至有一瞬想將所有的心緒與不安傾訴給對方。
這太危險了。
他如是想著,在對上九游澄澈的雙眼時,卻鬼使神差地攬住了九游的肩,甕聲甕氣地道“我沒事。別哭了。”
這話脫口而出,他的眼底就劃過了一絲懊惱。
他本來應該乘勝追擊,借九游的口讓寧致遠幫他處理那三個人渣的。
但話都說出口了,再反悔就顯得太刻意,他只好抹了抹眼角,檢查一會九游傷腿上的塑料袋。
隨後確認一切安好,再次對著眼神關切的九游搖搖頭,他洗好毛巾擦了擦自己和九游的臉,才轉身臉色微頹地掛起毛巾,卻忽然感覺手背微軟。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就見九游口中餃著一只造型古怪的玩偶,唇角微勾,正歪頭湊過去,微耷的眼皮下,一雙水潤的眼楮映著兩個小小的他。
他睫毛輕抖,觸電般收回視線,將目光移向丑玩偶表情夸張的臉上,抿抿唇,才伸手接過去,就听九游輕柔地道【時間比較緊,就當是臨時見面禮吧。】
【希望以後我們衡崽都能和它一樣每天開開心心。】
宿玉衡垂眼打量了兩圈丑玩偶燦爛的笑容,暗覺這東西比他從九游眼里看見的自己還丑,有些下撇的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拉了拉。
隨後他莫名別扭地扯一扯玩偶身上微卷的衣服,又用食指指尖點了點玩偶的小鞋子,才看向九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淚水洗滌過,那雙總是漆黑無光的眼眸竟顯出幾分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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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道“謝謝,我很喜歡。”
九游見狀彎起的嘴角又擴大了些弧度,笑嘻嘻地扇一扇縴長的眼睫毛,嗯嗯道【你喜歡就好。那以後它就是你的啦。你要好好對它哦。】
宿玉衡聞言認真地點點頭,兩個大拇指輕輕地捋了捋玩偶的大圓臉,道“我會的。”
九游見宿玉衡把玩偶小心翼翼地放進上衣口袋,還調整了一下,讓玩偶正臉朝外,只覺得小崽子真可愛。
他頓時眉開眼笑地勾了勾輪椅把手,轉頭看向緊閉的浴室門,道【那我們出去吧。】
宿玉衡見此立刻上去拉著輪椅,避免九游翻車,實在是昨天的九游發財樹大戰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真怕九游一出門又被什麼東西卡住。
九游不知道宿玉衡還在回味昨天一波三折的景象。
他動了動石膏里的腿,感覺自愈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到現在還只是痛感大減,不由地微閃眼眸。
但很快他又眨眨眼楮,掩去某種若有所思的神色,格外自然地問宿玉衡【昨天睡得怎麼樣啊?還適應嗎?】
宿玉衡推著輪椅,回答了句睡得很好,便和九游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听著九游俏皮活潑的聲音,他無端地覺得,原本空曠得讓他有些不敢入睡的走廊似乎逐漸變得有人味起來,連燈光都亮了幾個度。
不過,這種歡快又溫馨的氛圍,在他們下樓時,就驟然被一股直沖天靈蓋的焦味擊破。
茫然驚訝之下,他們下意識地轉動視線張望,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猴似的竄了過來。
只見寧致遠單手叉腰,扇著鴨舌帽,心有余悸地道“差點就著火,還好我反應及時。現在我們安全了,都別怕啊。”
他說著又忍不住往廚房那邊看了眼。
宿玉衡和九游這才意識到這股怪味的罪魁禍首就是寧致遠。
他們緩慢地轉頭,隨著寧致遠的視線望去,就見那邊黑煙滾滾,即便油煙機呼呼響,陽台的落地窗已經大開,也很難分辨出寧致遠到底對廚房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以至于廚房要這麼無差別地報復他們。
他們為了看清狀況,都不約而同地眯起了眼,才隱約看見在酷似魔窟的廚房中,某個擱在台角的鐵盤似乎被熱浪轟擊得掛不住壁,突然翻下桌台,毅然決然地選擇跳崖,發出 的一聲長響。
隨後這鐵盤就撒歡一樣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幾圈,直到撞上輪椅的滾輪才堪堪停下,卻被上翹的腳踏板意外彈上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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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感覺自己被當成軟柿子泄憤了的九游“……”
沒抓住鐵盤眼睜睜看著鐵盤砸九游的宿玉衡“……”
還在暗自慶幸自己身手靈敏的寧致遠“……”
那個盤子,好像是他擋煙無果後隨手放過去的。
寧致遠有些心虛地想著,就在九游掃射過來的怒視中,強裝優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才干咳一聲,道“這不是怕大家餓著,想試一試嘛。沒想到做菜還是一如既往地這麼難。”
九游都對他無話可說了,戴口罩、戴手套還勉強可以理解,但誰家炒菜戴帽子又戴墨鏡的,是嫌廚房里的光線不夠暗,顯示不出他那單純的小腦瓜有多亮嗎?
宿玉衡也幽幽地盯著地上那個還掛著油的鐵盤,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盤子應該盛著他煎好的蔥碎雞蛋餅,靜待品嘗,而不是空蕩蕩地掛在台角,又在莫名其妙地偷襲完九游後,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看著這盤子,他已經能想象出那盤蔥碎雞蛋餅是怎樣的慘狀了,真是……太浪費了。
“咳。”寧致遠面對一崽一羊駝臉上如出一轍的無言以對,選擇轉移話題,道,“糖豆,你的腿還好嗎?老是跑這跑那,可別又搞到了。”
九游聞言略帶不滿地咩了聲,心說你別烏鴉嘴行不行,就見寧致遠訕訕地捏了下鼻尖,道“我已經聯系管家,讓人過來處理。但既然都這樣了,不然我們出去吃吧。”
“剛好我從網上看到了一個能吃農家菜的好地方,帶你們去嘗嘗鮮,還能體驗親自摘菜。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家里這副鬼樣子,待著都怕被嗆中毒,當然是去啊。
九游想著嘴筒子一懟,示意寧致遠把自己放進嬰兒車里,趕快準備出門,自己則蹭了蹭宿玉衡的手臂,將對方從呆滯僵硬中拉回來,帶著他去玄關處換鞋。
隨後他看見宿玉衡換上的鞋子又髒又舊,側邊還開裂著個小縫,不由地微蹙眉頭,暗想還得給小崽子重新置辦一下生活用品。
宿玉衡注意到九游盯著自己的鞋子看了一眼,心里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下意識地藏了藏腳,卻听九游哼唧道【衡崽,你這個鞋子和它好搭哦。你也太會搭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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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玉衡順著九游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的丑玩偶,這才發現,兩樣東西的顏色都是藍色,一深一淺,分別點綴在他的身上,居然意外地相映成趣。
他听著九游毫不吝嗇的夸贊,凝在眉眼間的緊張與失落漸次散去,忍不住抿了抿唇,卻還是壓不住上翹的嘴角。
他趕緊肅起臉,過去檢查了一下嬰兒車的篷子拉收順不順暢,又在回身時故作漫不經心地整了整口袋里的小玩偶,才推著九游走出了別墅,小胸脯在不知不覺間挺得板直。
結果寧致遠戴著個大墨鏡,瞅都沒瞅見宿玉衡身上的玩偶,還不忘遞給宿玉衡一袋面包和兩瓶飲料,道“先墊墊肚子。”
宿玉衡連忙道謝接過去,卻沒急著打開,反而抱著東西又開始端端正正地坐好。
寧致遠從後視鏡中看到宿玉衡的異樣,擰緊喝了大半的礦泉水,就隨口啃了個面包,邊擰鑰匙邊道“放心,我開車穩得很,不會弄撒東西。你看你糖豆哥哥都吃成什麼樣了。”
“嘖嘖,真怕他哪天真吃成顆豆。”
宿玉衡聞言看向旁邊,便見已經吃得整個腦袋埋包裝袋的九游 地抽了抽腦袋,又用一只前蹄扒拉兩下,才冒出插了幾根苜蓿草的炸毛頭。
隨後這只不羈的羊駝就對著寧致遠不屑地橫一眼,嘴里咩咩叫【你才吃成顆豆!你爹我瘦著呢。大清早的,想和我干架是不是?】
“誒喲!”寧致遠見身殘志堅的九游罵罵咧咧地翕合著鼻孔甩眼刀,有些忍俊不禁地道,“你還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糖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從前的你多麼溫柔甜美又善解人意,你再看看現在你這副樣,跟個摳腳大漢似的。啊,羊駝還在,我就已經開始懷念。那逝去的青春∼”
九游听著寧致遠的話,差點沒吐出來,要不是他接收了羊駝的生平,知道原羊駝比他還會作妖,還真信了寧致遠的邪。
肚子里還餓著,他懶得和寧致遠瞎扯,翻了個白眼,就看向宿玉衡,嘴巴依舊左扭右扭地嚼著糧,道【衡崽別客氣,快吃啊。我們饞死這家伙。】
【讓他多嘴,就吃,就吃。】
被九游催促著啃起面包的宿玉衡“……”
他到現在都不太理解,連淘氣羊駝都能忍受溺愛的寧致遠,當初怎麼會被媒體那樣鋪天蓋地地妖魔化成耍大牌、脾氣暴躁的大魔王呢。
是因為他們沒見過這只羊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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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見沒見過羊駝,也許沒人知道。
但是從昨天下午開始,一個長達十幾分鐘的視頻已經如病毒般悄然在網絡上蔓延開 。
視頻中的羊駝幾步一摔跤,扭著四肢在馬路上橫沖直撞,最後一路滾進了小巷子里,四腳朝天地掉入下水道。
看著倒霉且辛酸,危險得令人擔憂,卻又莫名有種讓人想捧腹大笑的魅力,網友們深覺道德與本能在打架,紛紛勸博主幫一幫可憐的羊駝。
而從博主那得知羊駝已獲救時,這份視頻徹底成了無數網友的快樂源泉。
青山灣農家樂的老板看著手機里配上魔性音樂的視頻,被逗得樂不可支,臉都要笑酸了。
他正抽著氣,就听見門外傳來一陣車子鳴笛聲,頓時有些意猶未盡地保存了視頻,才起身出門引導車主停車。
但就在他要過去招待人時,卻听剛停下的車里傳來一陣咚隆的動靜。
隨後他就看見車主急切地下了車,打開後座車門,上半身探進去似乎在哄著誰,道“哎呀沒事吧?還好還好,沒搞到傷口。你這家伙,吃完的包裝袋亂扔,腳滑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穿著嚴實且酷帥的車主念叨完,好像又對著車里另一個人問候了一會,才收回身子,朝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立刻走過去,正想熱情地問一問幾位,就見一張熟悉且陌生的腫包羊駝臉從疑似帥哥的車主旁探出來,猝不及防地懟在他眼前。
有些睡懵了的九游“……”
剛看完視頻的老板“……”
四目相對幾息,被後座另一側車門的關閉聲驚醒,老板率先收回眼,卻忍不住捂嘴,發出了一道顫抖的氣音“噗——”
原來博主發的視頻真不是ai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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