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市政府大樓的會議室里，中央空調的風帶著幾分涼意，卻吹不散滿室的凝重。
周志高坐在主位上，指尖輕輕叩擊著桌面，目光掃過台下坐著的市委班子成員，市委書記趙文博、市長林建軍、紀委書記張海濤等人，個個腰桿挺直，眼神里帶著恭敬，卻也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周部長，您突然召集會議，是不是有什麼重要指示？”趙文博率先開口，臉上堆著笑容，心里卻在打鼓。
他早就听說周志高在江松縣、丁字縣的雷霆手段，現在這位組織部部長突然到訪，還要求召開班子會議，顯然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周志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材料，攤在桌上。
“趙書記，林市長，你們先看看這些。”
材料里有市民的投訴信、罰款票據的復印件，還有那個因“看了一眼女生”被判強奸未遂的小伙子的案卷，“這些都是我這兩天在明月市走訪時收集到的，你們看完，說說自己的看法。”
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趙文博拿起一份投訴信，上面寫著“因隨地吐痰被罰款一千元，家中貧困，無力繳納，請求退還”，落款日期是上個月。
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又拿起小伙子的案卷，越看越心驚，案卷里的證據只有女生的口供和幾個模糊的監控畫面。
小伙子和那個婦女隔了好幾米距離，連“強制行為”的痕跡都沒有，卻硬生生定了“強奸未遂”的罪名。
“周部長，這……這些情況我們之前並不知情。”
林建軍放下材料，語氣帶著辯解，“罰款是城管部門按照‘文明城市創建細則’執行的，那個案子是法院依法判決的，我們……”
“不知情？”周志高打斷他，聲音里帶著幾分冷意，“城管部門的罰款細則，是不是經過市政府審批的？”
“法院的判決，你們作為市委班子，就沒有收到過群眾的反映？林市長，我看不是不知情，是不上心吧。”
張海濤趕緊接過話茬︰“周部長，我們紀委之前也收到過一些關于罰款的舉報，只是覺得是小事，就沒深查。”
“那個案子，我們會立刻重新調查，要是存在錯判，一定糾正。”
“小事？”周志高的手指停在桌角，“對老百姓來說，一千塊可能是半個月的生活費，對那個小伙子來說，半年刑期可能會毀了他一輩子。”
“這些在你們眼里，都是小事？”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嚴肅，“今天召集大家開會，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我有幾點看法，跟大家說說。”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關于罰款問題。所有沒有法律依據的罰款，比如隨地吐痰罰一千、亂停電動車罰兩千，必須全部退還。”
“負責罰款的部門，要公開向市民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
“要是哪個部門不願意，或者找借口拖延，那就換願意的人來負責，我這里有的是想為老百姓辦事的干部。”
趙文博的臉色瞬間變了，他趕緊說︰“周部長，退還罰款沒問題，公開道歉也沒問題。”
“只是……只是涉及的金額有點大，而且涉及的部門比較多，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可以給時間，但不能太久。”
周志高明確表態，“三天之內，必須出台退款方案，一周之內，完成所有退款和道歉。”
“我會讓市紀委和組織部的同志監督，要是到期沒完成，誰負責的部門，誰就去偏遠鄉鎮的便民服務站報到。”
台下的城管局長臉色慘白，他沒想到，自己按“創建細則”執行的罰款，竟然會引來這麼大的風波。
他想開口辯解，卻被趙文博用眼神制止了，現在這個時候，跟周志高對著干，無疑是自尋死路。
周志高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關于文明城市創建，你們對文明城市的追求，已經走歪了。”
他拿起一份“文明城市創建細則”，上面寫滿了各種嚴苛的規定，“創建文明城市，是為了讓老百姓生活得更舒適、更有尊嚴，不是靠高壓政策、靠罰款來強制‘文明’。”
他做了個比喻︰“這就像消滅貧困戶，不是把貧困家庭趕出城市，而是要幫助他們發展產業、找到工作，讓他們靠自己的雙手脫貧。”
“文明城市也是一樣，是要靠引導、靠教育，讓市民發自內心地講文明、守規矩，而不是靠罰款、靠判刑來‘逼’著文明。”
林建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周部長，您說得對。我們之前確實走了彎路，把‘文明城市’的榮譽看得太重，反而忽略了老百姓的感受。”
“接下來，我們會重新修訂創建細則，去掉那些不合理的規定，多搞一些文明宣傳活動，引導市民自覺參與創建。”
“不僅要修訂細則，還要彌補之前的過錯。”
周志高補充道，“那個被錯判的小伙子，要立刻啟動再審程序，撤銷原判，恢復他的名譽。”
“另外，要給他一定的補償，幫他找份工作，不能讓他因為這個錯判，影響以後的生活。”
張海濤趕緊點頭︰“周部長，我們紀委今天就成立專項調查組，負責再審的協調工作，保證盡快給小伙子一個公道。”
周志高的目光再次掃過台下的班子成員︰“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可能覺得，我這是在小題大做，是在否定你們之前的工作。”
“但我要告訴你們，作為干部，我們的工作好不好，不是看拿了多少榮譽稱號，而是看老百姓滿不滿意、高不高興。”
“明月市連續幾年被評為‘省優秀城市’‘文明城市’，可老百姓呢？因為怕罰款，出門都小心翼翼，因為怕被冤枉，連正常的交流都不敢。這樣的‘優秀’‘文明’，有什麼意義？”
他的語氣變得更堅定︰“從今天開始，明月市要全面整改。”
“要是哪個同志覺得自己做不到，或者不願意配合整改，可以提出來，我會調任更合適你們的部門和崗位。”
“但要是有人陽奉陰違，表面答應整改，背地里還按老一套來，那別怪我不講情面。”
趙文博趕緊表決心︰“周部長，您放心，我們市委班子一定全力配合整改，絕不讓您失望，絕不讓老百姓失望。”
“我們會盡快召開全市干部大會，傳達您的指示，讓所有部門都行動起來，把明月市的創建工作拉回正軌。”
“不是拉回正軌，是重新出發。”
周志高糾正他，“要讓明月市成為真正有溫度、有人情味的文明城市，讓老百姓在這里生活得安心、舒心。”
“這不僅是我的要求，也是老百姓的期盼。”
會議結束後，趙文博、林建軍等人送周志高走出會議室。
趙文博小心翼翼地問︰“周部長，您接下來還在明月市待多久？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的，您盡管吩咐。”
周志高笑了笑︰“我會再待幾天，看看你們的整改情況。”
“趙書記，林市長，記住，整改不是走過場，要真正落到實處。”
“我會讓組織部的同志深入各個部門、各個社區，了解整改的真實情況，也會跟老百姓多聊聊，听听他們的反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我已經讓劉曉雅同志安排省紀委的同志過來，協助明月市紀委開展工作，重點查一查罰款資金的去向，還有那個錯判案子背後有沒有權錢交易、濫用職權的情況。”
“要是查到問題，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趙文博、林建軍的臉色更沉了，他們知道，周志高這是動真格的了。
要是在整改期間查出什麼問題，不僅自己的烏紗帽保不住，還可能面臨國法的制裁。
離開市政府大樓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
周志高望著遠處的街道，心里默默想著︰“明月市的整改，只是一個開始，還有很多地方，可能還在走著“重榮譽、輕民生”的彎路。”
“他作為組織部部長，不僅要挑選合適的干部，還要引導干部樹立正確的政績觀，讓他們明白，老百姓的幸福，才是最大的政績。”
老鄭把車開過來，笑著說︰“周部長，您今天這會議開得真是解氣，看他們那緊張的樣子，以後肯定不敢再搞那些不合理的罰款和判決了。”
周志高搖搖頭︰“解氣沒用，關鍵是要看到效果。要是整改不到位，就算今天把他們批評得再厲害，也沒用。”
他掏出手機，給劉曉雅發了條信息︰“明月市的情況比想象的嚴重，省紀委的同志盡快過來，重點查罰款資金和錯判案子，絕不能讓腐敗分子和懶政干部逍遙法外。”
沒過多久，劉曉雅的信息就回了過來︰“放心，省紀委的同志明天一早就出發，你自己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看著信息，周志高的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有劉曉雅的支持，有紀委的配合，有那些真正為老百姓辦事的干部的努力，明月市一定能改頭換面，成為一個讓老百姓滿意的文明城市。
車子駛離市政府大樓時，周志高看到路邊有個環衛工人正在清掃落葉，旁邊有個小朋友遞過去一瓶水，笑著說︰“叔叔，您辛苦了。”
環衛工人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笑容，說了聲“謝謝”。
周志高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這才是文明城市該有的樣子，沒有嚴苛的罰款，沒有冰冷的判決，只有人與人之間的溫暖相待，只有老百姓發自內心的幸福和滿足。
而他要做的，就是讓這樣的畫面，在明月市的每個角落，隨處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