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作鐵刑鼎這個事件,與公元前536年鄭國執政大夫子產的鑄刑鼎一起,成為中國實施成文法公布的歷史大事。
這是法治建設的進步,是時代的需要。但是在那個時代,就如鄭國子產作銅刑鼎時遭受的非議一樣,晉國的鑄鐵刑鼎同樣遭受了大量的非議。
趙鞅和中行寅,無意中創造了歷史。只是,創造這個歷史的,本應是範鞅。因為,鑄作晉國刑鼎,本來便是範鞅的需要。
但這位老謀深算的權謀家深知,此舉將招致政治上的風險。所以,他利用了趙鞅和中行寅。
趙鞅鑄刑鼎的出發點與範鞅是完全不同的,這是一位經歷了兩代先人英年早逝打擊的趙氏家族年輕宗主。
歷史又偏偏把他帶到了晉國公室極其衰落、權力斗爭極其殘酷的這個時代。
時代造就了趙鞅的堅毅果敢,造就了趙鞅的雷厲風行,造就了趙鞅的少年老成。或者說,時勢造就了趙鞅這樣的英雄。
趙鞅只希望通過公布刑法,讓什麼家法族法都讓步于這個公布的法律。讓全晉國人民都看到,什麼是合法的,什麼是非法的。
趙鞅真的不想看到如祁氏家族和羊舌氏家族這樣累世為國家作出貢獻的家族,會被人利用什麼家法凌駕于國法有罪而滅了族。
想起羊舌 ,趙鞅一陣心疼,這是一位多好的賢大夫啊。但是,他也為羊舌 感到了深深地悲哀。
二十三年前,當羊舌 的好朋友、鄭國執政大夫子產作刑鼎時,羊舌 的反對是那麼堅決,甚至非常激動要與子產斷交。
當時,那位飽受整個春秋貴族階級非議的杰出改革家子產,無奈地對羊舌 道“是非黑白,那就讓歷史來證明吧。”
僅僅到了羊舌 的第二代,羊舌 的羊舌家族便因為祁氏家族在執行家法中,居然被認定為家法凌駕于國法有罪上而受牽連,最終竟然被滅族!
九泉之下的羊舌 ,是否覺得這是對他羊舌家族莫大的諷刺呢?
晉國,需要一個公正公平公開的執政環境。晉國再這樣下去,不但要被楚國擊敗,甚至東方的齊國、西方的秦國都可能擊敗晉國!
至少這個時候的趙鞅,他沒有想到今後會出現什麼三家分晉,他還是一個堅定的愛國主義者,一個為自己趙氏家族的前途命運勇敢負起責任的趙氏子弟。
正如範鞅所料,晉國鑄鐵刑鼎,連當時在春秋學術界已經聲名鵲起的魯國人孔丘怒了。
孔丘是真正的發怒,是出離憤怒的那種級別的憤怒“哼,你們晉國這樣胡來,那是要滅國的節奏!”
在孔丘看來,把本應由貴族階級掌握的刑法公布于眾,那不是進步,而是退步,是失去法度的表現。
法度是什麼,就是遵守開國之君定下來的規矩,以此作為統治百姓的準則。公卿大夫們的職責,就是維護這種規矩。
只有百姓不懂法,才會畏懼統治者,才會敬畏統治者,國家才會安定。這就是貴賤有別,這是法度的基礎。
正因為如此,所以孔丘會大力倡導克己復禮,希望整個春秋社會重新回到周文王周武王時期的那個社會,一切以禮來維持社會。
禮,才是根本性的東西。只有遵守了禮,上就不會壓下,下就不會犯上。貴族之間沒有糾紛,國家之間沒有戰爭!
也正因為如此,孔丘這位飽學之士空有一身治國理政的本事,但沒人想要用他。
魯國都已經重用過他一段時期,但後來他還是得不到魯國統治階級的肯定。
因為他把治國理政的實踐浪漫主義化了,在百姓為了生存、貴族為了權力、國家為了擴張的春秋後期,他的理念太不現實了。
最講周禮的魯國,是無法在戰國時代存活的,連周禮之集大成者的大周王朝,也無法在戰國時代存活!
戰國,馬上就要開啟了。死守著禮制再不改革,再不以法治國,那勢必要湮滅于歷史塵埃!
但是,在那個時代,公布法律,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晉國賢大夫、那位前面我們剛講過的太史官蔡墨,也對晉國作出的這個決策深感失望。
蔡墨是一位立場非常明確的史官,他討厭範鞅、中行寅這樣貪得無厭索賄無度的人,我們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蔡墨對他的家臣說“哼,看來,範氏、中行氏要完了。這次鑄刑鼎,國君根本不同意,他中行寅只是一個卿大夫,是一個臣子,卻違反君令,擅自鑄造刑鼎。”
有人要說了,晉鑄鐵刑鼎,不是以趙鞅為主的嗎?
是的,我們現在是知道趙鞅作為當時的上軍佐,與下軍將中行寅一起鑄的,歷史賦予了趙鞅鑄刑鼎的功績。
但是,蔡墨深知,真正要求鑄刑鼎的是範鞅,而且是他推出了自己的父親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