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娟臉色煞白，眼眶瞬間蓄滿淚水，聲音帶著哭腔︰
“都怪我，當年怎麼就仔細點呢…… 現在可怎麼辦啊！”
于是，在村長陳佑安的指引下兩人馬不停蹄往陳凡家趕。
陳衛國蹲在院子里編竹筐，粗糙的大手靈巧地擺弄著竹條，院角的老母雞 “咯咯” 叫著踱步。忽听得一陣汽車聲響，抬頭見周來財夫婦的車急剎在院門口，兩人跌跌撞撞下車，臉色白得嚇人。
“喲！這不是親家嘛！稀客稀客！”
陳衛國趕忙丟下竹筐，拍了拍褲腿迎上去，扯著嗓子沖廚房喊︰
“孩他媽！來客了，燒壺水，泡點好茶！”
劉景霞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攥著鍋鏟，滿臉堆笑︰
“喲，親家咋有空來哩！快進來歇著！”
可等眾人落座，周來財紅著眼眶說出 “陳靜是我們失散十八年的女兒” 時，她手里的茶杯 “ 當” 砸在桌上，茶水濺了滿桌。
“啥？”
劉景霞騰地站起來，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指著周來財的鼻子就罵︰
“親家？當初把娃扔了，現在看娃長大了就想來了？早干嘛去了！
我不管雅詩和小凡啥關系，這十八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靜靜養大，她就是我陳家的閨女！”
劉麗娟突然捂著臉痛哭起來，聲音帶著哭腔︰
“不是這樣的，小凡和雅詩是親兄妹啊……”
周來財卻忽然仰頭哈哈大笑，驚得眾人一愣。他抹了把笑出的眼淚，沖著劉麗娟喊︰
“親家！還是親家！”
劉麗娟猛地抬頭，臉上掛滿淚珠，眼神滿是疑惑，哽咽著問︰
“老周，你…… 你瘋了？”
周來財指著陳衛國夫婦，笑得直拍大腿︰
“你沒听親家說，是我們拋棄了靜靜嗎！還不明白？也就是說，雅詩根本不是陳家的娃，她和小凡壓根不是親兄妹！”
陳衛國在一旁撓著後腦勺，皺著眉頭一臉茫然︰
“能說清楚點麼？孩他媽，你也別急，等老周把話說完……”
周來財抹了把臉，收起笑意，神情凝重︰“你們十八年前是帶了個叫陳檢香的女孩到西江醫院住院是吧？那晚還發生了火災。”
陳衛國夫婦忙點頭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因為我們那晚也帶著女兒在住院，十八年前那場大火，醫院亂成一鍋粥。”
他聲音突然低沉，目光飄向遠處，仿佛又看見漫天火光︰
“濃煙從走廊盡頭涌來，護士抱著襁褓跌跌撞撞跑，嬰兒哭聲此起彼伏。我和你嬸子守在病房門口，等著護士把孩子抱出來，哪成想……”
他喉結滾動，“護士懷里抱著兩個裹著同樣小被子和衣服的娃，說‘快接走，這里不安全’，塞到我們手里就跑了。”
劉麗娟突然抓住丈夫的手，接話道︰
“當時也沒看到手環？可能是慌亂中掉了，濃煙燻得人睜不開眼，我只記得掀開被子角，看見孩子後背那塊紫色胎記，心里就踏實了 —— 和我孩子的一模一樣，誰能想到是抱錯了？”
劉景霞猛地一怔，想起什麼似的︰
“那年我們趕到醫院時，雨下得鋪天蓋地，把小孩淋濕了，就在醫院門口買了新的換上。
賣衣服的大媽說‘這花色吉利’，誰知道你們也買了同款…… 怪不得！
回來後，總覺得哪里不對，可看那胎記明明白白長在背上，想著這麼稀罕的印記，總不會錯……”
劉麗娟紅著眼圈，不住點頭︰
“我那時也是這麼想的！一個月大的娃娃，本就難分清模樣，有胎記對上，誰能想到是抱錯了啊……”
周來財嘆口氣︰
“我們抱走的其實是陳凡的妹妹，而你們抱走的靜靜，才是我們原本的孩子。陰差陽錯之下，兩個孩子就這樣互換了人生。”
劉麗娟眉頭緊蹙，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那我的女兒……” 她沒說下去，目光落在陳衛國夫婦身上。
周來財握住妻子顫抖的手，眼眶通紅︰
“靜靜現在跟著他們，有疼愛她的哥哥，有溫暖的家。咱們知道她平安就夠了。一旦公開，兩個孩子怎麼受得了？”
說著，他轉向陳衛國夫婦，目光懇切，“雅詩是我周家的閨女，你們可不能跟我搶啊！”
他爽朗地大笑起來，拍著周來財的肩膀︰
“都快是我兒媳了，還要搶什麼哈哈！咱們都是孩子的長輩，往後啊，就盼著他們好好的。這個事就爛在肚子里，大家莫要再提。”
然後沉思片刻，試探著提議︰“要不找個合適的時機，讓靜靜認你們當義父義母？這樣，也方便常來常往多親近……”
周來財夫婦沉默片刻後，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劉麗娟心不甘，情不願低聲道︰
“好吧，只能這樣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酸澀，卻也有釋然。
劉景霞咬著嘴唇開口︰
“這些年靜靜叫我們爸媽，早就是親骨肉了。現在又成為親家了，以後咱們多走動，也算給孩子們留個念想。”
說完轉身進到里屋，從櫃子深處翻出個藍布包，小心翼翼展開，露出一張泛黃的滿月照。
照片里的女嬰穿著鵝黃色連體衣，領口綴著白色蕾絲邊。
幾乎同時，劉麗娟也顫抖著摸出周雅詩的滿月照 —— 同樣的鵝黃色連體衣，同樣的蕾絲領口，連衣擺的荷葉邊都分毫不差。
“果然差不多……”
劉景霞聲音發顫，指尖懸在照片上方遲遲不敢落下，
“當年就因為這一模一樣的衣服，加上那場大火……” 她的話被一聲嘆息截斷，屋內陷入寂靜，唯有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
周來財夫婦起身準備告辭離開，看到時間已近晌午，陳衛國夫婦熱情地留兩人吃過午飯再走。
飯後，周來財夫婦臨走時，劉景霞往他們後備箱塞了半袋糯米︰
“靜靜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這節骨眼上可不能影響她。等高考結束，我讓小凡接她到漢昌市去，到時候……”
她聲音哽咽，別過臉去擦拭眼角。
車子尾燈消失在村口時，陳衛國望著滿天繁星，喃喃道︰“有些秘密，就讓它永遠沉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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