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們蓄意殺害沒有惡意的登陸者,難道不應該付出代價嗎?難道1977年的1820個漁民該死嗎?今年的那兩個也該死嗎?以及1974年險些被射斷股動脈的攝影師難道同樣該死嗎?如果不是船上攜帶了抗生素、止血帶和素質優良的隨隊醫生,被他們野蠻攻擊致死的名單中恐怕又要多一個。
所以‘桑提內爾人’憑什麼可以殺害無辜者而不被懲罰?請你直面回答我的問題。
還有一點,他們拆解擱淺船只制造武器,這涉嫌盜竊、破壞他人財物,也是犯罪行為,為什麼又被無視掉了?說說看,我洗耳恭听。”艾洛蒂道。
“按照《聯合國憲章》第51條關于合法防衛的規定,‘桑提內爾人’的行為完全是有理有據的正當自衛,他們只是殺死了入侵者!”
“哦?我怎麼記得原文里的定義是必須滿足‘已遭受武力攻擊’呢?那麼他們被受害人攻擊了嗎?並沒有;而且51條還專門否認了‘預防性自衛’的合法性,所以你引用的文獻不僅不能為你的觀點提供支撐,還起了反作用。
除此之外,我有必要說明一下——這是《聯合國憲章》,只對加入其中的正式成員國生效,‘桑提內爾人’在聯大有席位嗎?如果沒有,你引用它來又能說明什麼呢?總而言之,引經據典是要看地方的,否則只能適得其反。”艾洛蒂道。
說到這里,項驁看得出盧珊珊是真有點急了,拍案而起的勁兒呼之欲出,但看到自己老大也在現場靜靜的听著,又強行壓住了火氣道︰
“我算明白了,你是個法國人,當年世界第二大殖民帝國的後裔,你一定還很懷念那段風光的歷史吧?把弱勢群體像畜生一樣宰殺掉以彰顯你們的優越性,對不對?!”
“你人身攻擊的樣子真的很丑,我最近一直在努力學習中文,其中有一句話正好可以送給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從未發表過任何支持殖民屠殺的言論,以上全部都是你自己的主觀栽贓;而你不斷強調‘桑提內爾人’的弱勢地位,那麼弱勢地位是否可以成為犯罪的護身符?如果是的話,他們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強勢的一方了,因為得到了規則的庇護。
就如同那些奸淫擄掠後卻可以逃避法律制裁的未成年罪犯和所謂的精神病患者一樣!
在我的家鄉,很多少數族裔被刑法甚至是憲法寬容以待,但這不僅沒有換來他們的感恩,反而成為他們殘害守法公民的利器,每次犯法都會把自己的‘弱勢’身份搬出來做擋箭牌,這完全是對法治精神的踐踏!
而人為的賦予某個種群殺人不用償命的護身符,更是對倫理、樸素善惡觀的玷污!
難道‘桑提內爾人’有什麼高高在上的理由嗎?如果沒有,那這種縱容式的同情又有何依據?或者說——你們的潛意識里根本沒拿他們當人看,而是當做非洲草原上的野獸,畢竟沒人會要求一頭獅子在咬死人後付出法律層面的代價,因為一個智商正常的人不會和畜生計較。
所以,到底誰才是真正歧視這些原始部落的罪魁禍首?是你們!是你們這些制造區別對待的家伙。
有句話不知道你是否听過︰對殘疾人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要過度關懷,否則本質上也是一種歧視。
可你們現在做的事,已經遠遠不只是‘過度關懷’這麼簡單了,你們純粹是把‘桑提內爾人’當成關在籠子里的珍稀動物來看待。
而那座‘北哨兵島’便是關押他們的籠子!
你們口口聲聲的尊重,不過是獵奇心理驅動的窺視欲,讓一幫像猴子一樣的人永遠像猴子,好讓你們泛濫的同情心有的放矢,好滿足你們的救贖心理。
那麼到底誰一開始就把自己擺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還是你們!
而在我看來,公平對待,才是真正的尊重。
好比你一定不想在坐地鐵或公交車的時候被人讓到老弱病殘專座的位置上去吧?
所以綜上所述,你和我,哪個才是骨子里透著優越感的人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你還有什麼想說的,請先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否則咬文嚼字、借題發揮式的回復,我都將視之為詭辯和胡攪蠻纏。”艾洛蒂道。
這段話說完項驁都不覺間對這個姑娘刮目相看,心說不愧是傳媒專業畢業的,口才竟如此犀利。
反觀盧珊珊,那臉都憋紅了,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當她實在忍不了時終于還是豁然站起,指著對面喝道︰
“你才是詭辯,你才是胡攪蠻纏,你才是!”
說著便要搶步上前,艾洛蒂卻絲毫不懼,也站起來迎了上去,並道︰
“你想打架嗎?我奉陪到底!”
“夠了,小珊你回去坐下。”
隱龍將軍的聲音響起,一下就沖散了前者的滔天怒氣,她悻悻的回了聲“是”後又回到了原位。
前者見狀也退了回去,項驁則適時的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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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先別忙著爭這些倫理、法理層面的東西,現實層面的困難是我們要用什麼樣的方式突破那些島民的阻礙,遭到攻擊後又要用何種強度的武力實施回擊。
這里我也闡明一下我的觀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一套我肯定是不認同的,在我這兒沒有這個說法,他們敢動粗,那就把他們打到滿地狗頭。
總之誰來搞我們,我們就一百倍的搞回去,這一直都是我的原則。
不過我同樣也不準備上去大開殺戒,因為沒必要;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但做我的刀下亡魂還是有點門檻兒的,‘桑提內爾人’麼——不太夠格。
所以呢,我想到的方法是使用非致命武器大範圍驅離他們,然後找到地方進去,如此大功告成,無需接觸甚至都無需交戰。
至于說送點禮物拉好關系,這個從經驗的角度去看恐怕不樂觀,以前也不是沒人干過,但‘桑提內爾人’拿了東西再翻臉的事情已經做了不是一次兩次了,不能對他們的品性抱有什麼幻想。
那麼干淨利索的單刀直入,嚇走一切膽敢靠近的,把要做的事做了,最後互不傷害,應該才是能讓雙方都最好過的方法。”
在場之人誰都不傻,誰都听出來了這個觀點是傾向于艾洛蒂的,她也因此展顏一笑,而盧珊珊倒是沒有繼續生氣,只是依然虎著臉,道︰
“你從從理性的層面考慮問題我不反對,但我還是想讓這件事做的更有人文精神一些。”
項驁沒有回答,回答的是隱龍將軍︰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耽誤在這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過去二十多年來外界所有試圖和‘北哨兵島’建立穩定交流的努力都失敗了,我不認為tvcs在做這件事時會有什麼更好的表現。
所以按照項君的思路來吧,等下把這話傳達下去,作為處理和‘桑提內爾人’關系的原則;剩下的,都動起來吧,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大老板一錘定音,所有的爭論就此熄火。
在四人離開辦公室時,隱龍將軍轉頭對項驁又道︰
“項君,不論你出于何種理由,我都感謝你能留下來幫助我們。”
“將軍,這是你我的君子約定,我會信守諾言的。”
對方聞言正色道︰
“我也一樣。”
隨後他在走廊里等待的隨從陪同下離開了,而盧珊珊顯然是余怒未消,看著兩人用力“哼”了一聲後便氣呼呼的也走了。
這卻正好得了艾洛蒂的意,她說︰
“我還學了一個新詞,叫‘電燈泡’,燈泡能自己離開,真好。”
“你這中文都和誰學的,怎麼啥都教呢。”
“謝謝你站在我這邊。”
“因為我也不贊同目前國際上對‘桑提內爾人’的態度,拒絕外來文明沒問題,這是他們的自由,但收了東西還殺人,這不行。
如果說東西不要,誰來誰死,我反倒可以理解,就是這種拿了好處還干壞事的德行,我看不慣。
只是我從未想到你居然還有雄辯之才,那一套誘敵深入然後再反擊的打法,別說是給辯論做示範,哪怕在戰役指揮學上都是有所價值的。”項驁道。
“哪有你說的這麼夸張,在我看來,所有的爭論如果能取得最終勝利的話,一定是對方的原因,是對方的邏輯站不住腳,經不住考驗,反而雄辯的技巧是次之的。”
“這麼說也對,但這個世界不是誰對誰就能贏的,師出有名不能少,霹靂手段更不可缺,否則正義無處伸張。”
“我真喜歡和你說話,每次都有受到啟迪的感覺。”
看到艾洛蒂又是滿眼愛慕的望著自己,項驁有心轉移話題道︰
“但如我在屋里說的那樣,這次你不能來,我會安排你的暫時安身的地方;答應我,哪怕是為了讓我沒有後顧之憂,也乖乖的去,好嗎?”
“告訴我項,你擔心我只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從佐瑪給我打電話我決定來時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讓你脫離險境。雖然這中間又出了很多插曲,好像讓它原本的面貌有點模糊了,但我始終都沒有忘,所以不管做什麼,在這事結束之前,讓你安全都是擺在第一位的。”
“你也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項,我愛你。”
說完這四個字,艾洛蒂明眸上移看了看走廊里日夜不熄的燈,不等依然語塞的對面如何應對,便接著道︰
“我多麼想听到‘我也愛你’這個回答,雖然我知道那不太可能。
而剛剛我和那個姑娘爭辯的如此激烈,其實不僅僅是因為觀點相左,那只是一方面,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麼?”
“我看得出她喜歡你,在我確定這一點後就有些不高興,在她給你解釋石板古圖的來歷時,這種情緒積累到了頂峰,我想如果等會兒沒有一個發泄渠道的話,我大概會瘋掉的,好在隨後的話題讓我找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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