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從零開始,走遍泰拉

第195章 戰斗仍將繼續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訓練師安迪 本章︰第195章 戰斗仍將繼續

    1097年6月3日,玉門,251

    陳一鳴的感覺很奇怪,他在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但是他總感覺自己醉得更厲害了。

    更詭異的是,他感覺自己多了一只手。

    他在哪?

    他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在一個狹窄的小房間中。

    窗外仍有繁星與雙月的光亮。

    邊上的女人是誰來著?為什麼他們會躺在一張床上?

    他試圖用理智思考,但是酒精的力量太強大了。

    陳一鳴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喝了這麼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喝多,這讓他更加疑惑了。

    在疑惑與迷茫相互加劇的狀態下,他索性放空了大腦。

    他的右手繞過了仇白的腰部、最後搭在了小腹上。

    “怎麼了?”

    醒來的仇白剛想轉頭,就感到陳一鳴的唇在她的側臉上輕輕點了一下。

    仇白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主要是因為對方的胡子確實有些扎人……

    “喂,你干嘛?”

    陳一鳴再沒有動靜了,不一會,輕微的鼾聲已經從背後傳來。

    仇白想調整一下姿勢,但是她被摟得太緊了。

    折騰了一番後,仇白只能放棄,不得不維持這個怪異的睡姿。

    “唉,這都什麼事啊?”

    1097年6月3日,玉門,1023

    “嗯……呸!”

    陳一鳴感覺嘴里多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來是頭發啊。”

    不知什麼時候,他不小心咬到了一縷頭發,異物感使得他漸漸醒來了。

    仇白松了一口氣︰

    “你可算醒了。”

    “啊,抱歉。我不小心咬到你的頭發了。幾點了?”

    “十點多了,我夜里被你折騰得沒睡好,不得不補一會覺。”

    仇白也起了身,她的整張臉都紅撲撲的,右臉明顯出現了頭發造成的壓痕。

    “啊?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不記得了?還有你的手怎麼回事?你昨晚是不是出去過了?”

    仇白注意到了他的左臂——想不注意到都難。

    “我昨晚做了一個很累的夢……也算出了趟遠門吧。算是夢想成真了吧。”

    仇白握住了他冰冷的假肢︰

    “我看看……幸好昨晚你沒用這只手摟著我。”

    陳一鳴腦袋暈乎乎的︰

    “我昨晚到底干啥了?我是說……現實中?”

    “昨晚你莫名其妙地抱住了我……”

    “那也正常,誰讓你非要擠在這張床上睡覺的?”他撓了撓頭。

    “然後還在我的側臉上……”

    “咬疼你了?”

    “哎呀,你老是這樣……你這條手臂有感覺嗎?”

    仇白乖巧地將頭搭在了他堅硬的肩膀上——為了給義肢的連接處進行加固,年還貼心地加裝了護肩。

    “手臂本身沒有感覺。但是我可以調整它的溫度,現在是不是暖和一點了?”

    “嗯。”

    “我還可以利用法術,調整一下觸感,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軟’一點了?”

    “嗯嗯,好神奇,你怎麼做到的?”她感覺這條手臂更有‘生機’了。

    “其實我只是對接觸面上的皮膚施加了一些念力,模擬出皮膚之間接觸時應有的相互作用。”

    “也就是說,你在對我的臉上、和手上使用法術嗎?”

    “對的。所謂觸感,說到底也就是跟溫度、熱傳導率、物體的形變程度、表面的粗糙程度有關。而形變程度對應了一種彈力,粗糙程度對應了相對滑動時的阻力,我只要能用念力模擬出對應的彈力和阻力,那麼在結果上就能達成一樣的觸感。”

    “真厲害。你在大學里學的是什麼專業?”

    “不告訴你。”

    “告訴我一下嘛。”

    “我在泰拉沒上過大學。”

    “那我覺得你更厲害了……”

    陳一鳴用另一只手在仇白的側臉上輕輕點了一下。

    但是仇白感受到的完全是另一種觸感。

    “昨天夜里,你感受到的,是這樣的觸感嗎?”

    仇白笑了起來︰

    “不像,昨晚你的胡子都扎到我了……”

    她輕輕撫摸著陳一鳴的側臉,一個月沒見,他的胡須野蠻生長了許多。

    “把胡子刮一下吧。好嗎?”

    “現在有人在乎我了,我肯定會注意的。”

    “你不怕有人認出你了?”

    “那都是借口。我哪怕戴著面具出門,該找我麻煩的還是會來。”

    陳一鳴伸出了左手,火焰在下巴和腮邊燎了一圈,胡須就已經剔除得一干二淨。

    “我還想給你買把剃須刀呢。”

    “我老是會劃破臉,後來就不用了。”

    “那個……一鳴。”

    “怎麼,我名字燙嘴?”

    他發現仇白確實很少當面叫他的名字。

    “我以前以為,確定一個意中人,要花很久的時間。然後從意中人,到枕邊人,又要有很久的時間。”

    “能有多久?”

    “幾年吧。”

    “那是小說經常寫的劇情,你在老家那邊應該也能看到,很多人談婚論嫁就是幾句話的事情,然後花一輩子去湊合;一般到了我這個年紀,孩子應該都快十歲了。”

    “我娘以前,只是希望我能遠離姜齊。現在我也確實離開那個地方了,但是……”

    “如果你留在老家,那你的生活會怎麼樣呢?”

    “我猜,我爹應該會想辦法包裝一個產業,然後把我扮成一個千金,去嫁個正經的商人,嫁個當官的更好。”

    “到底是姜齊,都聚眾于江湖了,想的還是招安拿編制的路子……”

    “那沒辦法,朝廷要是想擺平他們,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他們要是隨時能擺平,那就不會縱容你爹做大十余年。肯定是官府里的保護傘丟了。”

    “我倒沒想過這些,我離開姜齊的時候,都沒成年。”

    “嗯?那你現在多少歲?”

    “今年五月份的時候,過了一次生日,但是你當時不在。過完生日之後,我就二十三了。”

    “這麼小?你什麼時候去的龍門?”

    “五年前吧。那個時候我一個人到了龍門,什麼都不懂,陳警官確實幫了我很大的忙。”

    陳一鳴簡單做了一下算術,內心突然涌現了一股負罪感——仇白的年齡大概和史爾特爾差不多。平時他看仇白個子這麼高,有意無意地以為她的年齡會稍大一些。

    “我隨時都有可能離開玉門。到時候,你……”

    “我要跟著你。”

    “我不知道還能活幾年,這段旅途中,我會對你盡心盡力的。”

    “喂,你干嘛要這麼說?”

    陳一鳴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以前,新的切爾諾伯格大劇院落成之後。我和塔露拉過去捧場。很多新人作家都踴躍創作,誓要寫出在新時代能夠名垂青史的作品。他們喜歡寫悲劇,你知道為什麼嗎?”

    “深入人心吧,我猜。”

    “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古典時代的那些不朽的作家,他們往往都因悲劇而流芳。新人們也覺得,那樣才叫藝術,喜劇仿佛只是為了供人消遣而創作的流水線產品,他們還覺得,能稱之為經典的喜劇,其內核、往往也是悲劇。”

    “嗯。”

    “然後我和塔露拉,就去給新人們、新劇場,捧捧場。但是那些功力不佳的劇作家,寫出來的悲劇,看得我難免想笑。有些人想當然地覺得,只要為了悲劇而悲劇,寫出來的東西就可以稱之為悲劇。”

    “什麼樣才算為了悲劇而悲劇?”

    “比方說,死人。重要人物的死亡。或者重要事物的毀滅。”

    “我覺得只要落幕的方式合理就行。”

    “對,你可以設想。聖駿堡陰雲密布,很多貴族與皇帝不合;有一條馬路,車流量很大,車速也很快,這是我在第一幕交代的,對吧?埋過伏筆了。”

    “嗯嗯。”

    “然後第三幕,皇帝的車輦,哦不,坐騎被一輛百噸大卡車撞碎,摔在了路邊,被叛臣賊子逮到了,國家陷入了分裂。”

    “這樣也太隨便了,不僅沒有悲劇色彩,听著還有些滑稽。”

    “但是現實中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嗎?”

    “現實是現實,劇本是劇本。”

    “那麼劇本就應該是和現實不同的,作為藝術的畫作不是對風景的簡單照相,作為藝術的悲劇不是對事實的簡單陳述。要讓故事有悲劇色彩,並沒有那麼簡單。那我再補充一些細節。”

    “你講。”

    “皇帝其實並不是立馬被抓的,他手執武器,拼死反抗。為了一線生機,他逃入了埋葬歷代先皇的陵墓,繼續對峙。叛軍不敢造次,只是派人去欺騙皇帝。來者是已經被策反的皇帝寵臣,對峙許久的皇帝難得放下緊繃的神經,卻立刻遭到了背刺。”

    “那這是個壞人得逞的故事……”

    “其實和深刻的悲劇還差得遠,是吧?”

    “要這麼說,把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倒過來寫,其實也不能說得上深刻。”

    “那我繼續補充細節。叛軍不是為了貪戀權力才去反對皇帝,而是皇帝的大膽施政嚴重破壞了帝國的統治基礎,因此貴族們為了維護他們心目中的國家,集結起來反對皇帝,他們是為了讓國家重回正軌,所以孤注一擲。”

    “你是說,兩方都沒明顯對錯嗎?”

    “嗯,站在他們各自的角度,他們選擇了各自認為正確的行為。但是釀成的結局並不算甜美,萬民敬仰的皇帝被主動推翻,地方勢力蠢蠢欲動,國家沒有重回正軌,反而陷入了分裂。叛軍的領袖其實各個意志堅定,才華卓著,即便最後上了斷頭台,也毫不後悔。”

    “這樣總該算得上悲劇了吧。”

    “對。但我如果說,叛軍的領袖大部分說到底是為了一己私利才狗急跳牆,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想到的只是逃命,那這麼寫呢?”

    “沒那麼深刻了。”

    “前者是劇本的創作,後者……是烏薩斯的歷史。”

    仇白後知後覺︰

    “對了,你是親歷者吧?”

    “那當然了,好了,言歸正傳。我和塔露拉看了幾場劇,感覺那些悲劇確實名不副實,他們刻意追求‘悲劇’的效果,讓很多人物草草下場。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吉米多維奇的年輕人,他的劇本中,好人壞人一起來到教堂里,然後教堂地下埋了炸彈,大家一起被炸上天。”

    仇白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陳一鳴接著說道︰

    “後來,劇院方看得出我們不太滿意,給我們安排了經典的劇目——那些演員都很專業,他們無論演什麼內容,都很投入。當他們演滑稽的悲劇時,就格外滑稽。當他們演了流傳百年的《拉齊薩爾王》時,我和塔露拉看得難受了好幾天。”

    “那部劇很淒慘嗎?”

    “不只是淒慘的程度,而是我們認識到,那樣壞的結果是無法避免的。一部分烏薩斯人為了反抗奴役,率先起義,而拉齊薩爾為了能夠真正推翻駿鷹帝國……需要暫時取得上層的信任,為了這份信任,他需要先將屠刀對準同胞。

    “這位烏薩斯英雄一來到托爾格廣場中,同胞們就失去了斗志——如果烏薩斯人的英雄都甘當走狗,那麼烏薩斯人還有什麼希望?拉齊薩爾試圖直接勸降他們,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而就在此時,起義者的領袖向他行了禮,然後用彎刀砍下了自己的頭顱。

    “駿鷹的督軍很快趕到,催促拉齊薩爾了結這場紛爭。于是全劇最血腥的一場上演了,這是第五幕,終章。勇士們依次進行獨白與宣言,然後被拉齊薩爾親手斬首。演員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演繹著當年的慘狀。在一地的尸體中,拉齊薩爾最後接受了帝國全新的委任。

    “這部作品遵照了三一律,雖然名為《拉齊薩爾王》,但是只有最後一幕,拉齊薩爾才正式登場。前四幕,我們見證那些烏薩斯人悲慘的遭遇、在逆境中磨煉出的勇氣與決心。在我們剛剛熟知了他們的姓名、他們的性格之後,他們就被處決了,行刑人正是拉齊薩爾。

    “我還听說,這部劇的第五幕的最後一場有兩種版本。一種是拉齊薩爾在廣場上被升了新官,另一種是,多年之後,拉齊薩爾回到廣場上接受加冕。後一種是初版,前一種是修改後的傳世版本,看來劇作家是存心想讓我們看得難受。”

    仇白乖巧地依偎與聆听著︰

    “這種作者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變態。對了,你為什麼要說這些?”

    “米諾斯式的悲劇要領在于︰當事人沒有明顯的錯誤,但是悲劇依舊發生了。必然的悲劇讓我們開始感慨命運。而我……已經身處在悲劇之中。感染者的一生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悲劇,因為他們的壽命注定短暫。

    “我沒得礦石病,但是刀劍、箭矢、子彈、炮彈、法術、‘國度’、甚至是刑罰,都注定讓我的壽命縮短了。運氣好的話,我會死于哪一天的征戰,運氣壞的話,我就要在病床上的百無聊賴之中離世。我將注定的結果告訴與你,你再來決定,要不要跟我走這一程?”

    仇白的眼眶從剛才就濕潤了一些,這讓她的眼楮顯得更加明亮︰

    “你說的那些故事……都很精彩吧?”

    “嗯。我想葉蓮娜也不會有多少後悔的地方。”

    “我也不會後悔的。”

    “你還年輕。”

    “你又比我大幾歲?”

    他自嘲道︰

    “我不是已經步入晚年了嗎?”

    “那你是小狗。”

    “嗯?”

    “小狗的壽命才達不到三十歲。”

    他剛想說、這片大地上的許多人活得還不如狗。

    但是話又塞了回去。

    “好吧好吧。說不定哪天我能換個鐵的五髒六腑,就留個腦袋,然後維護維護、又能活個上百年呢……說不定連腦袋都不用留。”

    陳一鳴不禁在想,他能像錫人那樣活著嗎?

    “我可不喜歡和鐵疙瘩打交道。”

    仇白已經把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陳一鳴這次吻了她的額頭︰

    “今天你有什麼安排嗎?”

    “你要是腿腳方便了,我要帶你見一次宗師。”

    “先不著急。我待會出門,天黑就回來。”

    “你要干什麼?”

    1097年6月3日,玉門,1529

    “讓左宣遼出來!”

    盡管天氣炎熱,陳一鳴依然穿上了長袖的正裝,佩戴上了手套。

    他下獄期間,玉門大大小小的抗議活動就沒少過,借助他一手締造的工會網絡,很快就在玉門擂台附近拉起了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

    玉門擂台榜上,第一名的位置空懸,誰都知道這個位置本該屬于誰。

    第二名依舊是孟鐵衣,似乎幾十年沒變了。

    人群之中拉起了橫幅︰

    “秋也殺人,冬也殺人,春也何曾過玉門!”

    陳一鳴站在高台之上,回到了他最為熟悉的舞台︰

    “市民朋友們,玉門是英雄的城市。玉門最不缺的就是英雄好漢!誰敢威脅家國的安寧,我們就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我們夜以繼日地勞作,將士們穿著工人們加班加點打造的兵裝,駐扎在工人們夜以繼日打造的千仞城牆之後。但是,英雄們得到了英雄們該有的待遇嗎?”

    立刻有人站出來反駁︰

    “大工程都是土木天師打造的!憑什麼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好,讓土木天師干活去!給工人們多放點假,好不好?”

    “好!”群眾中立刻有人喝彩了。

    “姓陳的,我告訴你!給工人們開廠,就是官府的恩惠!天師府明明可以把活全部干完,但是為了讓沒本事的人有口飯吃,所以留了點恩惠賜給居民,少在那里顛倒黑白!”

    陳一鳴伸手安撫了躁動的群眾︰

    “讓我和他說話,各位,別學官府那樣、不允許別人講話!”

    “怎麼不讓你講話了!”

    “那好!我挨的鞭子是假的?我身上扎過的釘子是假的?對我身上施過的雷法是假的?施刑的時候,天師還在。我剛出獄就被蹲點的人追殺,那時候,天師滾去哪里了?回答我!官府的監牢鎖得住我,鎖不住那些襲擊者嗎?”

    另一邊有人喊道︰

    “你還有臉狡辯!你聚眾鬧事,死有余辜!”

    “所以……不殺,已是恩情?”陳一鳴反問。

    “不然呢!”

    “各位,听清楚了吧。官府可以讓我們餓死!官府可以讓我們丟了飯碗!官府也可以隨時要了我們的命!我們活在這移動地塊上的每一天,都是基于官府的慈悲!多喘一口氣,就多一份官府的恩賜!這樣看來,我們哪里是人,我們是奴才!”

    “你們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就辭職滾蛋,不想待在玉門就滾出去!這麼逍遙,哪里是奴才?”

    “我們想活在玉門!想好好活在玉門!不需要有人指著我們的鼻子讓我們滾出去!不需要提心吊膽地擔心被辭退、被驅逐!這才叫逍遙,這才叫自由!”

    “在大炎的城市你要是都活不下去,你在哪能過得好?好吃懶做就別找借口!”

    “活下去哪里不簡單?看見天災雲繞著走,找地方撿點干糧帶身上,走累了有口水喝,身上帶一塊源石碎片防身;這就是薩卡茲活下去的辦法。在烏薩斯的礦場里,只要老實肯干,別把監工惹毛了,活過二十歲都不難……但是,這里可是大炎!

    “這里可是大炎的玉門城!這里不是有法之邦嗎?大炎不是正當太平盛世嗎?我們難道不能追求一點更好的生活嗎?我們不能一個月少上兩天班嗎?我們不能讓孩子們每天多睡兩個小時嗎?官府可以別讓普通人背上莫名其妙的債、然後勞碌半輩子嗎?”

    “找不到好工作,上不了好學校,買東西睜不大眼楮……過得差了還要埋怨官府嗎!”

    一位年輕人似乎整理好了措辭,也對著陳一鳴開始慷慨陳詞︰

    “首先,大炎的建設只靠天師們、打仗只靠禁軍和軍艦就完全夠了。建設移動城市、打造馳道、開設工廠……種種利民之舉,完全只是因為真龍心系萬民!沒了這麼多要照顧的普通人,真龍和朝廷可以過得更輕松!”

    “那他們能讓我們過得更輕松嗎?”

    “無理取鬧!大炎人口居泰拉之最,如今四境之內無饑餒之患,就已經實屬不易!”

    陳一鳴追問︰

    “當真無饑餒之患?”

    “自己去看!”

    “龍門為何對感染者痛下殺手?阿納薩又何以流落荒野?”

    “休要胡攪蠻纏!哪有此事?”

    “……那退一萬步講,我們大炎子民,難道只求個溫飽就夠了?放眼天下,誰能有我們大炎人勤勞?誰能有我們大炎人聰慧?誰能有我們大炎人勇敢?難道我們的追求就只能止步于此?”

    “朝廷每年自有政策,不用你亂嚷!今年工資難道沒提嗎,收入難道沒漲嗎?”

    “干你娘的,沒漲的地方你來給我補!”人群中突然傳來了叫罵聲。

    陳一鳴示意听眾安靜︰

    “戶部每年公示的數據確實都有增長,但是為何總有人不滿?”

    “自己憋著!”

    “聖人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為何不能讓人暢所欲言?我認為,今日玉門人的生活,仍有大幅提升的空間!”

    “總不能你說怎樣、那就怎樣吧?人心何有知足之時?”

    “那麼,朝廷說怎樣,那就怎樣。這就一定對嗎?”

    “朝廷總比你對!”

    “朝廷若說,盛世無饑餒,這世間仍有饑餒,那誰對誰錯?朝廷有言,利民之事,毫末必興,今有利民之舉而不為,誰對誰錯?若奉一家之言為金律,這世間豈有黑白可言?”

    “大逆不道!”

    “我為民請願,朝廷亦以百姓之心為心,何為大逆?聖朝如有闕事,仗義執言才是公道!粉飾太平才是不道!”

    “你這是顛倒黑白、謗議朝廷,哪算得上仗義?”

    “居民仍有不滿,朝廷無所動靜,那又當如何?你不言,我不言,這天下就這麼稀里糊涂地混下去,可以嗎?”

    又有一人站出來指責︰

    “我看你嗓門這麼大,穿得也這麼像樣,哪里是生活困窘的樣子?今天來集會的人又能代表玉門多少聲音?少在那里扯大旗裝蒜了!你沒資格代表別人!更沒資格指責朝廷!”

    “那請先生講講,誰能有資格議論朝廷?君子不以言舉人,不因人廢言!難道說,只要無人指出,那麼這天下就還是太平的?只要無人聲張,那麼家家戶戶都無困窘了?無人言說,這問題就不存在了嗎?

    “只有朝廷聲明的問題,才是問題?只有朝廷允許的追求,才是追求?朝廷若無公告,這薪資就不該漲、這工時也就不該減?天行有常,不為炎存,不為歲亡。朝廷要順天應人,而不是這天人要順從朝廷!

    “如果剛才這位先生所言不虛,這朝廷不要這天下黎庶還能過得更安穩,那大不了讓他們自己玩自己的去!讓‘父母官’卸下憂國憂民的擔子,讓大炎人自己摸索一條道路出來!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高樓之上,左宣遼輕輕拍了拍左樂的肩膀︰

    “左樂,別看了。”

    “父親,我想問……如果這些人真是為了大炎而操心,那他們為什麼不去考取功名、當個朝廷命官,或是潛心研習源石技藝、去報考天師府呢?他們完全到了高位來改變大炎,但卻不這麼做。”

    “難道位卑就不可憂國了嗎?”

    “這……”

    “好了,左樂。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知道了,父親。”

    年幼的左樂告退了。

    “傳我將令,清場!勿傷一人!”

    見到官兵到來之後,擂台附近的群眾紛紛按著來時的路徑散開了……

    1097年6月3日,聖駿堡,1600

    “霜火”身穿純黑的西服,神情肅穆地站在托爾格廣場之上。

    講台之下,站著一整排士兵。

    他的演講並不是面向整合運動的戰士。

    整合運動忠誠的戰士不需要額外的說辭來動員。

    “……葉蓮娜是在與卡西米爾人、萊塔尼亞人的連番征戰時病倒的。因為她的努力,因為許許多多向她這樣的戰士的努力,我們享受了今日的安寧與和平。但是,但是,我們豈能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

    “在總督區南部,依然有無數同胞淪喪于敵國之手;在烏拉爾斯克省,戰爭誘發的天災讓大量居民流離失所。萊塔尼亞殺戮我們的將士,並將遺體鑄成了血肉的高塔——這是他們一貫的血腥傳統。

    “而卡西米爾,則更為惡劣!他們在烏薩斯最為危機的時刻、在烏薩斯人最需要拯救的時刻,送來了弩箭與炮彈!他們挑起戰爭、遷徙我們的民眾,踐踏烏薩斯的傳統、奪走了我們豐饒的土地,但他們仍未受到懲戒!

    “望向陰雲籠罩的南方,我深知,那就是葉蓮娜未竟的事業。她的精神將與千千萬萬烏薩斯人同在!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同胞遭受敵國的蹂躪!她一定不會放任感染者接受敵人的奴役!

    “她是不朽的解放者!整合運動是不敗的解放之師!感染者是永遠不屈的解放之人!我們的敵人開始在邊境修築要塞、修築高塔、修築圍牆!他們要讓自由的風永遠吹不過烏薩斯的國境!他們要讓奴役在罪惡的國度世世代代的延續!

    “就像歷史上一樣,核心圈的世仇們永遠不希望新興的烏薩斯、染指他們古老而罪惡的傳統!在過去五年的紛爭之中,我們也看到了,核心圈國家依舊想築起高牆,曾經,他們要將富饒隔絕在牆內,將貧困與匱乏留給我們。

    “如今,他們要將奴役與歧視留在牆內,要用罪惡的高牆阻攔歷史洪流的前進!感染者的問題永遠不只是烏薩斯的問題,永遠是整片大地的問題!在烏薩斯,感染者已經從古老的枷鎖之中解放,現在,我們要將解放帶給大地!

    “戰斗將繼續下去!葉蓮娜的精神將傳承下去!不朽的豐碑將鑄造下去!自由的國境將前進下去!我們會一直戰斗,戰斗,戰斗!直到奴役在這片大地上徹底被消滅為止!直到我們的信念將貫徹在每一寸土地上!

    “戰士們!朋友們!同胞們!我向你們承諾︰高牆終將倒塌!信念終將綻放!核心圈國家對我們樹立的高牆終將倒塌!奴役與孤立的高牆將在整片大地上倒塌!高牆壓不住信念,高牆擋不住真相,高牆關不住自由!

    “正如整合運動打破了烏薩斯的桎梏,整片大地的感染者也終將打破歷史的桎梏。整合運動還能像以前一樣戰無不勝嗎?整合運動依舊能締造傳奇嗎?這些問題,都將在我們的踐行得到回答!

    “至少在現在,我認為,整合運動不可能對奴役視而不見!烏薩斯不可能繼續向世世代代的敵人妥協!為了子孫後代永遠不再受奴役的陰雲遮蔽,我必定將感染者的最大敵人在我們這代解決!前進吧,烏薩斯!”

    信息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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