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戰士半死生 3
洪鐘說完看看秦玉，又看看徐恆，只見秦玉沉了臉，徐恆卻是微笑搖頭，又道︰“制司、徐先生，莫非我這法子不好麼？”
秦玉卻未發作，只悠悠說道︰“振遠，你這法子也並非全不可行，前日在威勝與代軍對敵，張鶴霄所行之策，便與你這法子相差無幾。然今非昔比，張鶴霄敢行此策，是因他知己知彼，我軍人馬雖少，戰力卻遠勝于代軍。縱然如此，那一戰勝負也在瞬息之間，倘若你到的晚些，勝敗便難預料了。今日你雖知己，卻不知彼，倘若敵軍只代人一萬兵馬，自可依你之計行事，但若如此，只怕代人也難以困住馬衛疆。”
見洪鐘仍舊懵懂，徐恆道︰“振遠，你在灤州時曾與燕軍對敵，依你看，燕軍比之代軍如何，比之我大鄭禁軍又如何？”
洪鐘道︰“燕軍雖有些不禁殺，卻號令嚴明，沙場廝殺時，進退都有法度可依。若說比代軍...自是勝過代軍百倍；若是比我禁軍...只怕我大鄭禁軍也多半不及燕軍。”
徐恆道︰“正是如此。尋常燕軍已是如此，這枝燕騎更是精挑細選出來，操練精熟，乃是精銳之師，那霍東山更是百戰名將，天下聞名。代軍有這枝燕騎相助，便已不遜于我。我知房營騎兵也是你百般打熬出來，寄望于以此與天下精兵爭雄，卻也不可輕視了天下敵手。”
洪鐘俯首道︰“是，制司與徐先生說的是，洪鐘記下了。”
秦玉道︰“你只怕未必盡然明白。徐先生之意，並非是說你房營騎兵不及燕騎。倘若張鶴霄箕營兵馬在此，萬般無奈之下，也可依你計策行事。但張鶴霄不在，心營只一千殘兵，又要守城，不可輕動。無步軍相輔，只你一枝騎軍，便不能如此行事。若說等箕營兵馬到此，卻又不及。那日亢營兵丁已說了，亢營糧草只可支撐五日，如今又過了兩日，我等須在三日內將亢營兵馬解救出來。否則，亢營必然無幸。箕營兵馬只怕還要兩三日才能趕到，是以不能再等張鶴霄了。”
洪鐘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我卻忘了亢營糧草已不足。我原說計謀之事我老洪不在行，既是如此，制司與徐先生有何妙計，只管吩咐，洪鐘只管廝殺就是。”
秦玉笑道︰“我與你一般，只盼徐先生有妙計了。”
徐恆苦笑道︰“璧城也是難為我，燕代兵馬如何扎營，地勢如何，我等全然不知。若說明日去看他營寨，前方又有代軍五千兵馬阻擋，又怕耽擱時日，這卻要我如何獻計？”
秦玉道︰“能為他人不能為之事，才見先生國士無雙。”
徐恆笑道︰“璧城將我置于此位，我便想躲懶也是不能了。”說著以手捻須，沉吟道︰“遼州距漳澤寨百余里，卻可不必經和順，只需殺散城下代軍便可。兩地之間有漳水相隔，但現下正是寒冬，漳水結冰，也不足為慮。然其間多山地，不宜行軍，更不利大隊騎兵行進。若是代軍在路上設伏，不易相與。但這山地卻也並非皆是壞處，也有好處，那便是不利騎兵出戰。因此代軍若要設伏，燕軍必不肯相隨，若只是代軍設伏，那便不懼他了。因此我料他兩軍必不敢在路上設伏，通往漳澤寨這條路，當可暢通無阻。”
洪鐘道︰“呀，不錯。那還有何可說，明日我便殺盡城下代軍，趕到漳澤寨，再與馬衛疆兩面夾擊，定可大破賊子。”
徐恆微笑搖頭，自顧自道︰“馬衛疆若是不與他野戰，只據寨固守，燕國騎兵卻也派不上用場，是以代軍遲遲未能攻破漳澤寨。他要如何？一來他要引馬衛疆出寨，是以才大張霍東山旗號，卻不想馬衛疆不為所動。二來他要引我援兵去救漳澤寨，他才好設伏打我援軍。山路之上，騎兵不能設伏，那要在哪里設伏？”
秦玉已听明白了，接道︰“漳澤寨背依高山，前方卻是一片開闊，我要往漳澤寨，也必要經那里。他若要設伏，必在山路出口處，先以步軍圍困，再以騎軍沖鋒。他以為我料他要在山路中設伏，一路走來卻無伏兵，走出山時自然懈怠，正是伏擊大好時機。若是如此，確是難以應付。”
徐恆點頭道︰“璧城說的極是，我若是燕將，也要如此設計。”
秦玉道︰“卻以何策破之？”
徐恆道︰“我雖想到一計，卻是極險，若要此計得成，只怕也是萬中無一。是以...璧城容我再細細思量。”
洪鐘正要開口，卻見徐恆已閉目沉思，只得住了口。秦玉使個眼色，二人便都不言聲，便一絲聲息也不敢發出，只等徐恆。
等了半晌，只見蠟燭將盡，才見徐恆睜開眼。秦玉、洪鐘急看徐恆，卻不敢出聲相詢。
徐恆喃喃道︰“無法，無法，唯有此計可行。但這條計策...”
秦玉道︰“永業，亢營眾兄弟被困，我萬不能放任不管，縱然玉石俱焚，也須前往。如今我已是無計可施，永業計策縱然凶險，也唯有一試了。”
徐恆道︰“也罷，也只有如此。璧城且听我細說。”
徐恆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才道︰“前日那亢營兵丁說，漳澤寨後有一條山路，那路雖在懸崖之上，陡峭凶險，卻也並非全不能行，他正是從那條路而來。”
秦玉點頭道︰“正是。他與我親兵回漳澤寨，也要走這條路。”
徐恆道︰“如此，便可與馬衛疆互通音訊。我等自然要日夜兼程趕往漳澤寨，璧城卻可先遣出幾人，經此路進到漳澤寨中，命馬衛疆再多堅守幾日。他糧草只可支撐五日，待我兵馬趕到之時，他寨中存糧必已將盡。然亢營兄弟得知我援軍已到，再堅守兩日，想來也並非不能。”
秦玉沉吟道︰“馬衛疆經年宿將，當有可為。”
徐恆道︰“明日振遠率軍先殺退城下代軍，卻要切記窮寇莫追，而後我等便即刻上路，三日內趕到那山路出口處。但我等卻不必急于出山，不妨在山中再等上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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