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片刻之間，鄭軍便已沖到代軍營前，三千余根火把將河谷照得如同白晝。
但代軍卻似早有準備，鄭軍還未到近前，代軍營中便已人頭涌動，火把火炬四處點起，直與寨外鄭軍有爭輝之勢。
隨即代軍箭雨漫天襲來，鄭軍兵士立時便有人中箭倒地。所幸這些兵士雖未帶盾牌，但秦玉已將全軍步兵鎧甲盡數集齊，穿在這些將士身上，因此雖有人中箭，但傷亡並不甚重。
擋過一陣箭雨，鄭軍已沖到代軍營寨外五十余步遠，代軍兵將開出營寨，擺開陣勢，只等鄭軍兵到，接住廝殺。哪知鄭軍沖到二三十步遠近，忽地將手中火把投向代軍營寨。
一排一排兵士將手中火把投出，兩根火把投出便即後撤，換下一隊兵士投擲。兵士臂力不一，有的火把投入營寨之中，有的火把只投到代軍陣中，代軍兵卒一陣騷動，便不及列陣沖上前去廝殺。頃刻間鄭軍三隊兵士投完火把，便即取出長槍長矛，向陣型紛亂的代軍沖去。
代軍早有準備，寨內寨外皆排布有兵馬，因此雖有無數火把投入寨中，卻並未燒起來，只零星幾點火勢，代軍也並不在意。寨外代軍只片刻間便已穩住陣勢，接住鄭軍廝殺，兩軍混在一處，各自以性命相搏。
張先手握長槍，打起十二分精神，在陣中左挑右刺，驍勇異常。
秦玉在谷口遠遠看著，黑夜之中，雖有無數火把照耀，卻仍舊看不甚明。只見寨外代軍大約有兩千兵馬，兩軍兵力相當，但因鄭軍皆身披鎧甲，又士氣高昂，代軍如何能敵，陣型已見混亂。
但隨即代軍營寨中又沖出大約兩千兵馬，如此一來，兩軍眾寡懸殊，鄭軍立時便抵擋不住，漸漸被代軍逼迫得步步後退。幸得張先高聲嘶喊，奮力拼殺，才不致被沖亂陣勢，卻也只能緩緩退卻。
便在此時，忽見東邊山上亮起一點火光，隨即火光四起，亮成一片。而後火光匯聚一處，蜿蜒向山下飄動。秦玉心知代軍伏兵終于動了。
代軍兩千伏兵吶喊著沖下山，截住鄭軍退路，鄭軍前後隊兵馬擠在一處，立時陣型大亂。張先雖左右沖殺，仍不能穩住陣勢，已有許多兵士倒地，也有許多兵士落入汾水之中。
狹窄的河谷之中，兩軍將士夾雜在一處，已辨不出陣勢。
秦玉不敢再遲疑，即命于適率兵前去救援。于適得令，點燃手中火把，勒住韁繩，戰馬嘶鳴。眾將士也點燃手中火把，號令聲起，一齊催馬沖下河谷。
河谷地狹，兵馬不能展開，只能魚貫向前。于適早早拋出火把，取下腰間弓，連珠箭射了出去，代軍兵卒應聲中箭，箭無虛發。
馳到近前，五百騎兵分作三隊，左右兩隊從兩翼插入代軍陣中，余下一隊隨于適從中路直插腹心。
于適早已收起弓，取下陌刀，大喝一聲，沖入人群之中。如同蛟龍出水，寒光閃處，代卒無不身首異處，人馬俱碎。其余將士緊跟在于適身後，一手持火把，一手揮刀，如同虎入羊群，無人敢當。
火光之下，只見代軍步軍兵卒紛紛避讓，卻有一支騎兵結陣來阻攔，但代軍騎兵遠不及鄭軍悍勇，見到于適匹馬當先，陌刀舞得如旋風一般，竟無人敢上前，只眼睜睜看著鄭軍直透入垓心中去。
于適穿透代軍重重阻截，認準張先將旗，疾馳過去，果見張先正在拼殺。張先抬頭間，見于適到了，不由得松了口氣。
于適大聲喝道︰“張統制，速速召集將士，隨我一同殺出去。”便即回身抵擋代軍，一眾騎兵也在步兵外圍，反復向代軍陣中沖殺。
張先所部步軍受到的沖擊立時便小了許多，張先忙命傳令兵四處傳令，結陣準備突圍。但鄭軍許多兵士被圍，早已心慌意亂，黑暗之中又看不清旗號，一時竟無法結起陣勢。
于適回首看去，已知眾將士不得號令，便即揚起刀，策馬向左側殺去。張先見了，知他心意，便引一隊兵士，揮槍向右側殺去。
二人在陣中廝殺，逼退代軍，恰此時左右兩路騎軍也到了，眾人合兵一處，抵擋住代軍沖殺。鄭軍眾將士緩了口氣，漸漸穩住心神，這才听到號令，遂各自尋自家將領，慢慢結起陣來。
陣勢結成，于適、張先率騎軍回到陣前，將旗揮動，便要沖殺突圍。但緩得這一緩，代軍便已看出鄭軍意圖，在出路上早已集結了大隊兵馬，排成整齊陣勢，步兵居中，長矛挺立，騎兵分列兩翼，躍躍欲試，正擋住鄭軍退路。
鄭軍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齊向代陣殺去。但兩軍相距不遠，騎兵戰馬只跑幾步便到了陣前，便少了許多沖力，竟被重重代軍擋了回來。于適、張先反復沖了數次，皆無法沖入代軍陣中。
此時代軍兩翼騎兵已殺到鄭軍陣前，後路又有追兵殺到，鄭軍四面受敵，陣型又見散亂。
秦玉、徐恆在谷口看得分明，眼見鄭軍突圍受阻，徐恆道︰“璧城，舉火罷。”
秦玉驚道︰“此時舉火，只怕傷了自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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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恆道︰“舉火放箭，代軍必亂，縱受些誤傷，還有突圍之機，否則，只怕這許多將士要盡數陷在此地。”
秦玉素來深信徐恆不疑，听了徐恆之言，不敢細思，亦不敢遲疑，當即傳令道︰“舉火。”
一個親兵舉起火把，伸向大路上那柴堆。柴堆澆了火油，立時烈焰沖天。轉頭便見東邊山上火把零星點起，突地一排排火箭騰空而起，在空中劃過，落入代軍營寨之中，軍陣之中。
代軍營中立時四處火起，代軍陣中被火箭射中，又見營寨起火，立時軍心大亂，陣型也即大亂。鄭軍雖也受火箭波及，但見此情形，反士氣大振，于適、張先率眾又向代軍沖去。
前方騎兵連番沖擊，當即沖出一條道路，後方步兵緊隨殺到，將代軍陣型沖得散亂不堪。只頃刻間，大隊兵馬便已沖出重圍。
于適、張先二馬並騎在前，于適大喝道︰“張統制率眾先退，我去斷後。”
張先亦有心斷後，但事急不宜爭執，又見于適勇武己所難及，遂喝道︰“有勞三郎。”便即招呼將士向谷口退去。
身後代軍卻不甘就此罷手，又結陣追殺。于適墮在最後，掛起刀，取出弓箭，回首覷看，但有近前者，便即張弓放箭，立時便有代卒中箭倒地。只射得數箭，代卒便再不敢追近，代軍兵馬雖仍緊追不舍，卻再無人敢突前靠近。
但羽箭仍不停射來，稍有靠近者便即中箭，代軍眾將士無不膽寒，追趕腳步便也慢了許多。
將近谷口，于適隨身兩斛箭已射盡，這才收起弓，安然退出谷去。
谷口處秦玉兵馬早已結好陣，放過張先等將士，待于適到了，便即一聲令下，全軍又向谷內殺去。
于適卻不肯罷休，又撥轉馬頭，隨眾將士一同又殺下谷去。
代軍追兵忽見谷口無數火把沖下谷來，知鄭軍還有伏兵，無不心膽俱裂，哪里還敢再戰？立時調頭向本寨逃去。
但寨中火勢正盛，留守代軍本無戰事，正擔水救火，卻被自家兵馬沖得人仰馬翻，隨後鄭軍又殺到，代軍眾將士再顧不得營寨，各自向北方奔逃。
前有烈火，後有追兵，代卒慌不擇路，有越火而逃者，也有蹈火而死者。河谷地狹，擠不下這許多兵將，更有許多兵卒或無路可逃，或身被烈火，遂跳下汾水，希圖逃生。然汾水湍急，落水者十溺八九。
鄭軍追到代軍營寨前，見營寨已盡數被火，烈焰沖天，熱浪灼人，便不再追，許多代軍兵將也因此撿回一條性命。
這一戰，鄭軍戰死九百余人，傷四百余人。代軍傷亡不可勝數，余者十存一二，皆逃回陽涼南關，再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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