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以後，天色亮得稍遲。
清晨六點鐘不到的光景，天色還是將亮未亮。
東勝神州西南的蔚海國，一座臨近內海的濱海小城。
街道上還有著薄薄霧氣，像是還未睡醒的雙眼蒙著倦意。
霜殺百草、草木凋零，一夜秋雨連綿，黃葉鋪滿地面。
秋風掃過落葉，還帶著海風的腥咸。
海風貼著地皮吹過街道，卷起三兩片梧桐葉，沙沙作響。
一家早餐店的門口，已經圍著十幾個人，店里的蒸籠冒著白氣，這是饅頭出籠了。
食物的香味傳到眾人的鼻子里，一位穿著灰色皮衣的憨厚男人，當即擠上前喊道︰“我要二十個饅頭！”
而在旁邊的屋檐下面，一位游俠打扮的年輕人背靠屋檐，正在閉目養神，他懷中還抱著一柄長劍。
哪怕旁邊的早餐店里傳來喧鬧，游俠裝扮的年輕人依舊紋絲不動。
這位年輕人的容貌清秀，體型瘦削，臉龐輪廓分明，看起來很英俊，雖然他斜靠著牆，但能看出他至少有一米八六。
而且年輕人的頭發還是藍色，非常吸人眼球，早餐店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目光。
藍頭發確實比較罕見，但其實也有不少藍發之人……
譬如副州主曲藍陵，天武十豪之一的伽藍，還有雲頂天宮的洪承，這三人的頭發就是藍色。
蛟人的頭發就是藍色，而且相貌俊美漂亮、體型勻稱縴細。
曲藍陵、伽藍、洪承，這幾人身上就有蛟人的血脈，所以頭發才會呈現藍色。
另外相傳副州主之一的顧平生，便是鮫人一族里最為強大的天鮫皇。
但顧平生的頭發卻是黑色，于是就有小道傳聞︰顧平生為了融入人族，因此請青璃書院的大儒、施法掩蓋了原本藍發。
這位藍發年輕人這麼帥，而且身材也這般勻稱，估計是有鮫人的血脈。
“阿飛！”憨厚男人走向藍發年輕人，說道︰“咱們在東勝神州，又不是在外執行任務，你為何要抱著劍？”
“經常守夜，已經習慣抱著劍。”藍發年輕人聞聲睜開眼，他的外號叫做阿飛。
憨厚男人拍了拍阿飛的肩膀，笑著說道︰“咱們回來一趟不容易，你就放松一點吧，這周圍又沒妖族。”
阿飛沒有接話，而是問道︰“你的饅頭買好了？”
“東勝神州的食物還是緊張，各種吃食都限購。”憨厚男人名喚吳熙，他繼續說道︰“我跟老板軟磨硬泡、還亮出小隊的名號，但也只買到二十個饅頭。”
阿飛背脊用力，站直身子，邁步向前，說道︰“咱們去找隊長會合吧。”
吳熙跟在阿飛身旁，問道︰“六哥托你買的酒，你沒有忘記吧？”
阿飛語氣無奈︰“我找了好些地方，終于買到三壺酒，酒可是稀罕貨。”
前些年，余秋雨頒布了禁酒令，因為糧食不夠，釀酒需要用到糧食。
所以如今還能買到的酒，幾乎都是早些年的庫存，當然也不排除私下偷偷釀的酒。
“你說老九的事……”吳熙滿臉愁容，語氣茫然道︰“周隊長要怎麼對他家人說啊？”
阿飛聞言發出嘆息，但他不忘提醒道︰“總之周隊長有交代，他要咱們統一口徑，你可不要說漏嘴。”
“我盡量吧。”吳熙苦笑搖頭，隨即說道︰“馬上就要天亮了，咱們去找周隊長吧，晚點還要回西部戰區。”
兩人加快腳步，一路穿街過巷，只用幾分鐘，便看到一間低矮的院子。
這間院子敞開著院門，院中站著兩個人，一位上了年紀的白頭發老婦，一位高大的中年漢子。
這位高大漢子的眉毛很濃，差不多兩米的身高，體型極為壯碩，臉上還有一道猙獰刀疤。
他的模樣看起來很嚴肅，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阿飛和吳熙只知道他姓周，隊員們都喊他周隊長。
白頭老婦手里捧著骨灰盒，嘴里呢喃著重復的話語︰“我家曾凱，他好端端一個大小伙子，怎麼就送回來一空盒子？”
曾凱正是阿飛剛剛提起的老九，隊伍總共十個人，曾凱的年紀排在第九，所以就稱呼為老九。
周隊長于心不忍，拿出一疊紙鈔，說道︰“這里總共是六十萬。”
“四十八萬的撫恤金，剩下十二萬是我和隊員湊的一點心意。”周隊長把紙鈔塞到白頭老婦的手里。
“我家曾凱到底怎麼死的啊？”白頭老婦痛哭流涕，沒有接紙幣。
周隊長聞言沉默，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真相太殘酷，所以他不能說。
白頭老婦緊緊抓住周隊長的手，用更大的聲音質問︰“你不給我一個說法嗎？我就只有這一個兒子！”
吳熙見此情景，當即邁步想要說話，阿飛伸手搭在他的肩膀。
“你家曾凱……”吳熙的話語一停，回頭看向阿飛，只見阿飛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白頭老婦听到這話，看向院子門口的阿飛和吳熙，“你知道我家曾凱的情況？”
周隊長見狀只能開口說道︰“還是我來說吧……”
“兩個月前，曾凱加入我們小隊，然後我帶隊外出執行任務。這個任務涉及保密條令，所以不方便向你透露。”
“總之任務執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小隊遇到數位大妖。”
“我和隊員當時都有傷在身，曾凱的傷勢最輕，他果斷挺身而出、吸引數位大妖的注意，用生命為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我們逃出生天以後，只休養了兩天，然後就回頭尋找曾凱，但一連尋找了十多天，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周隊長最後說道︰“我只能按照犧牲上報，這樣你也能多拿一點撫恤金。”
白頭老婦听到這個答案，緩緩松開周隊長的手，淚眼婆娑的問道︰“我兒曾凱還會不會活著啊？”
周隊長抿了抿嘴，但最終還是說道︰“這個可能性很小……”
“我們隊里還有青璃學院的大儒，他能辨明氣味，感知方圓萬里，我們當時已經找了很多遍，但還是沒能找到曾凱。”
白頭老婦老淚縱橫，她再次問道︰“沒有一點生還的可能性嗎？”
“周隊長！”阿飛朝院子里大喊一聲，強行插話道︰“我剛剛收到消息，李大元帥要咱們回西部戰區！”
旁邊的吳熙聞言愣了愣，阿飛啥時候收到的信息？自己怎麼不知道呢？
“我怎麼沒……”吳熙看向阿飛，正要開口詢問。
阿飛對缺心眼的吳熙，著實無言以對，只得傳音解釋道︰“我這話是為了方便隊長脫身。”
“你節哀。”周隊長隨著阿飛的話，說道︰“生活上要是遇到困難，你記得隨時聯系我。”
周隊長話畢拿出一張紙，放在白頭老婦身前，這上面有他的聯系方式。
阿飛和吳熙跟在周隊長身後，三人一同離開了這里。
但是沒等三人走遠，院中就傳來嚎啕大哭，“我的兒啊！我的兒啊！我的兒啊！”
周隊長聞聲嘆了口氣，這位大漢雖然不苟言笑，但其實也是柔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