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志，咆哮著，反過來，開始“消化”那股深淵的本源。
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能是一瞬間，也可能是億萬年。
當甦澤再次恢復意識時，他發現，“諾亞方舟”，已經停了下來。
窗外，不再是維度夾縫的灰色，也不是時空亂流的混亂。
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絕對的“寂靜”。
那是一種，連光，連時間，連“存在”這個概念本身，都仿佛被凝固了的，純粹的“無”。
他們，從維度夾縫，墜入了另一個，更加未知的所在。
【……歡迎來到，‘寂靜之海’。】
“偷渡者”的意志，在他的腦海中，悠悠響起。
【順便一提，你剛剛吞噬的，並非‘深淵’的全部。】
【那只是它伸向這個宇宙的，一根小小的‘觸手’。】
【或者說，是它遺失在這里的，一個‘孩子’。】
甦澤的心，猛地一沉。
他將自己的“視界”，投向了這片“寂靜之海”的深處。
然後，他看到了。
在遙遠的，黑暗的盡頭。
一座座，由腐朽的星辰和凝固的法則構成的，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巢穴”，靜靜地懸浮著。
每一座“巢穴”，都散發著比他剛剛吞噬的“深淵之液”，強大億萬倍的氣息。
而在其中一座，離他們最近的“巢穴”頂端，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穿著播種者制服的身影。
那個身影，緩緩地，轉過頭。
它的臉上，沒有五官。
只有一個，不斷在旋轉，在變化的，由純粹的惡意和瘋狂構成的，黑色的漩渦。
那個“播種者”，對著“諾亞方舟”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微笑”。
那道無聲的“微笑”，像一枚燒紅的烙鐵，印在所有觀測者的視網膜上。
天碑艦橋，陷入了長久的死寂。那是一種比維度夾縫的灰色更讓人窒息的沉默。
“那是什麼？”林破軍的聲音通過加密通訊傳來，失去了往日的沉穩。他身後的指揮中心，一眾將領和參謀，像是被集體抽走了靈魂，呆呆地看著光幕上那個頂天立地，臉上是黑色漩渦的“播種者”。
“守巢者。”
一個陌生的意志，在聶星辰和烏爾的意識中響起。並非來自甦澤。
是“偷渡者”。
那縷潛伏在甦澤公理核心深處的黑色絲線，主動傳遞出了信息。它的意志，不再有之前的誘惑與算計，只剩下一種源于生命最底層，對于天敵的，純粹的戰栗。
【播種者文明中，那些在追尋‘第一因’的途中，被‘深淵’的意志侵蝕、同化，最終墮落的個體。】
【它們沒有死。它們成了‘深淵’的獄卒，負責看守這些休眠的‘巢穴’。它們是失敗者，也是……深淵的狗。】
甦澤沒有說話。他的“世界沙盤”正在以超越極限的速度運轉。一萬個“甦澤”分身，正瘋狂地分析著這片全新的，被稱為“寂靜之海”的環境。
【環境分析報告初稿。】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甦澤”走上前，他身後的光幕上，不再是數據和公式，而是一片純粹的“無”。
【此地，不存在‘法則’。】
【更正。】另一個由液態金屬構成的“甦澤”接口，【並非不存在，而是處于‘未定義’狀態。時間、空間、能量、物質……所有構成我們宇宙的基石，在這里都只是一種‘可能性’，而非‘現實’。】
【‘諾亞方舟’，正在主動向外輻射我們的‘現實’，以維持自身存在。這就像在絕對零度的真空中，點燃一根蠟燭。】
【能源消耗速率，是維度夾縫中的一千三百七十二倍。】
【根據當前太陽核心的能量儲備，我們最多，還能維持七十二個標準時。】
這個結論，讓艦橋上的氣氛，再次凝重了數分。
“你吞噬了那個‘孩子’，獲得了它的力量，也繼承了它的‘印記’。”烏爾嘶啞地開口，他黑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度的興奮與警惕交織的反應，“那個‘守巢者’，它在你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甦澤緩緩睜開眼楮。
他的眼眸，發生了細微卻又根本性的變化。左眼，依舊深邃如星空，倒映著公理核心那一千零二十四條穩定運轉的法則。而他的右眼，瞳孔深處，卻仿佛有一抹極淡的，不斷在蠕動、變化的黑暗。
那是“深淵之液”的殘響。
“它不是在看我。”甦澤平靜地說道，“它是在‘品嘗’我。它在評估，我這個‘新來者’，是否有資格，成為它們的一員。”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縷金色的，代表著“秩序”的公理能量浮現。緊接著，一縷黑色的，代表著“混亂”的深淵氣息，也從他掌心溢出。
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沒有互相湮滅，而是在他掌心，如同兩條首尾相餃的游魚，構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他的“公理核心”，在吞噬了深淵本源之後，已經不再純粹。它變成了一個混雜著秩序與混亂，創造與毀滅的，矛盾的集合體。
這讓他變得更強，但也更危險。
【一個不錯的‘玩具’。】那個“守巢者”的意志，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再次降臨。這一次，它的目標只有甦澤一人。
【但玩具，終究是玩具。】
【現在，聆听‘真理’。】
沒有聲音，沒有光。
一種“概念”，開始在這片“寂靜之海”中傳播。
那是一首歌。
一首用“緘默”譜寫的歌。
歌聲響起的一瞬間，天碑艦橋上，代表著阿爾法存在的銀色球體，表面的光芒，毫無征兆地，黯淡了下去。
【……邏輯……正在……失效……】阿爾法的數據流，變得斷斷續續，充滿了無意義的亂碼，【定義‘存在’的根基……正在被……抹除……】
烏爾的黑袍，停止了抖動。他周圍那片能吞噬萬物的“暗蝕領域”，開始向內收縮，仿佛在畏懼著什麼。他那源自“終末”的力量，在這首“緘默之歌”面前，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面對著死亡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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