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軌道監測設備，超過百分之七十出現永久性結構損傷。剩余設備傳回的數據，充滿了無法解讀的‘噪音’。”一名技術軍官在身後匯報，聲音干澀，“我們與柯伊伯帶之外的所有探測器，徹底失去了聯系。從物理層面上，它們還在，但從信息層面上，它們已經不屬于我們這個‘系統’了。”
“‘諾亞方舟’的邊界在哪里？”林破軍問道，他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
“報告將軍，邊界是動態的。根據兩位盟友傳回的初步探測數據，‘方舟’的邊界，就是太陽風所能抵達的最遠處。那片區域，正在與維度夾縫的灰色霧氣發生劇烈的‘法則對沖’。我們的現實，像一艘船，正在排開灰色的‘海水’。”
“甦澤的情況怎麼樣？”
“生命特征穩定。根據聶武神的判斷，他的意識已經與太陽的核心，以及天碑的‘初始信標’深度融合。他現在就是這艘船的‘龍骨’，也是‘引擎’。任何對他的打擾，都可能導致方舟失控。”
林破軍點了點頭，目光掃向聶星辰。
聶星辰坐在一旁，雙目緊閉，似乎在調息。
他身上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深邃，但也多了一絲不屬于人類的，源自更高維度法則的冰冷。
他是在那場神戰中，唯一一個沒有直接參與最終踫撞，因而保留了全部戰力的強者。
他現在是地球上，人類唯一的定海神針。
“他們的要求呢？”林破軍問。
聶星辰睜開眼，眼眸中仿佛有星辰流轉，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阿爾法需要最高優先級的能源和材料供應，修復它的納米集群。它損失了百分之九十三的算力核心，現在就像一個只有基礎功能的大腦。”
“烏爾的要求更麻煩。他需要一個絕對隔絕的，充滿‘負熵’和‘終末’氣息的環境來恢復他那條被‘格式化’的手臂。他說，地球上，最接近這種環境的地方……”聶星辰頓了頓，“是諾爾的核電站反應堆。”
林破軍的眉頭皺了起來。“那里高濃度的輻射可以瞬間殺死武將。而且，他一個異族，我們無法保證他的行為。”
“他不在乎輻射，他需要的是那種‘衰變’和‘死寂’的法則概念。”聶星辰解釋道，“至于信任……我們現在和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船沉了，誰也活不了。”
“好。”林破軍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達了指令，“劃定禁區，滿足他的一切合理要求。派一個觀察小組，遠程監控，不要接觸。”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內，一個代表著“空間曲率恆定”的綠色指示燈，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變成了黃色。
“怎麼回事？”林破軍立刻喝問。
“報告！木星軌道附近，偵測到微小的空間異常！”一名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驚慌，“空間曲率發生了00001的偏離，但在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就像……就像有人在那里的物理法則上，用橡皮擦了一下。”
聶星辰的身體瞬間繃緊，他與林破軍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
木星軌道，一艘外形酷似枯萎葉片的飛船靜靜懸浮著。這是蝕光族烏爾的座駕。
飛船內部，一個完全由黑暗構成的空間里，烏爾盤膝而坐。他的左臂齊肩而斷，斷口處並非血肉，而是如同破碎玻璃般的，閃爍著光芒的法則裂痕。他正在用自身的力量，艱難地阻止著“格式化”的蔓延。
突然，他睜開了那雙紫色的星雲眼眸，望向了黑暗空間之外。
“阿爾法。”他用意識發出一道信息。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片銀色的液態金屬在他的飛船外凝聚，化作一個直徑不到一米的，表面坑坑窪窪的球體。這是械靈族“演算者”阿爾法僅存的核心。
【我監測到了。】阿爾法的數據流，帶著明顯的延遲和不連貫，【一次非法的底層協議修改。源頭未知。】
“不是甦澤？”烏爾的聲音冰冷。
【不是。這次修改的邏輯，與‘方舟’協議存在根本性沖突。它的目的，不是維持穩定，而是……植入一個‘坐標’。】
“偷渡者……”烏爾的意識中，浮現出這個詞。他那只完好的右手，不自覺地握緊。
【根據殘留的信息碎片分析，它來自于回收者‘法則之錨’的崩潰瞬間。它與戰魂族蒙戈的自我解構意志，糾纏在了一起，避開了‘方舟’協議的初始篩查。】
“它在哪？”
【它不在一個具體的位置。它在‘規則’里。】阿爾法的銀色球體表面，投射出一幅三維的，由無數線條構成的太陽系模型。模型中的木星，其中一條代表其引力場的藍色線條，正以一種極難察覺的頻率，微微閃爍。
【它正在嘗試，將木星的‘引力常數’，修改成一個符合‘回收者’文明識別體系的‘信標’。一旦成功，它就能在這個混亂的維度夾縫中，向它的母體，發送一個微弱但無法被屏蔽的信號。】
“我們就像一個躲在深山里的逃犯，而這個叛徒，正在點燃一小撮狼煙。”烏爾瞬間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更正。】阿爾法的數據流變得穩定了一些，似乎為了分析這個威脅，它調集了所有剩余的算力，【它不是叛徒。它是病毒。一種以‘現實’為培養皿，以‘法則’為食糧的邏輯病毒。】
“能清除嗎？”
【不能。】阿爾法的回答簡單而絕望，【它的存在，與蒙戈的‘犧牲’這個事實，綁定在了一起。強行清除它，等于否定蒙戈的犧牲。其結果，會導致‘方舟’協議的‘因果鏈’出現斷裂。】
【連鎖反應的最終結果，是‘方舟’的底層邏輯崩潰。我們會當場解體，墜入深淵。】
烏爾沉默了。
這是一個死局。殺掉病毒，船會沉沒。不殺病毒，它會引來鯊魚。
【它知道我們無法直接清除它。】阿爾法繼續分析，【所以，它並不急于求成。它在試探，在學習，在適應這艘‘方舟’的規則。它在和我們……玩一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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