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里傳來的聲音裹著南方口音特有的黏膩，像浸了油的絲綢，熨得人耳朵發燙︰
“哎喲，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惹我們孫少不痛快？”
方錦洲的笑聲混著背景里隱約的骰子聲傳來。
“孫少您先喝口茶壓壓火，慢慢跟我說道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名叫方錦洲，汕頭來的商人，手底下攥著催收公司、地下錢莊兩張牌，兩百多個精壯漢子靠干髒活吃飯。
通過方綿洲，孫毅也攢了一筆財富，官二代、富二代一直是方錦洲的目標，或合作，或成為客戶。
方綿洲還有兩間地下錢莊，表面上是以比市場高一個點的匯率為港人北上提供方便，暗地里卻以收10％甚至20％的手續費把內地的錢通過錢莊轉到海外去。
“還能有誰？一個叫徐舉一的小子。”
孫毅咬著牙，語氣里滿是不屑，卻藏不住幾分後怕。
“現在是雲鷹集團的總經理，才二十出頭，毛都沒長齊！
這次我搞了一個女老師，要不是老子人脈廣，差點折在這個人手里了。”
明明是自己干了喪盡天良的壞事，孫毅便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了受欺負的受害者，話鋒一轉，又添了把火︰
“不光這事，我之前在雲鷹集團待過，就是因為這小子，被林董開除的！現在看見他那副人模狗樣的，我就渾身不痛快！方哥，你幫兄弟出口氣，這點小事，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方錦洲的聲音淡了些，少了剛才的熱絡︰
“噢？敢跟孫少作對，這姓徐的膽子不小。不過我倒听說，雲鷹集團家大業大，林董更是出了名的謹慎，能讓這麼年輕的人當總經理，這小子的背景，怕是不簡單吧？”
孫毅心里暗罵一聲“老狐狸”，嘴上卻更不屑︰
“背景？他能有什麼背景！就是姓林那娘們養的小奶狗！”
他刻意加重了“小奶狗”三個字，語氣里滿是鄙夷。
“林莉至今沒結婚，看他長得順眼，就把他捧上來了。我早就查過了，他就是個孤兒，半年前還在工地上搬磚呢，窮得叮當響，哪有什麼靠山！”
“哈哈……”方錦洲的笑聲傳過來，帶著明顯的揶揄︰
“照這麼說，這就是個沒根沒底的小角色啊？以孫少的本事，要收拾他，還不是手到擒來？怎麼還得找我幫忙？”
孫毅的臉“騰”地紅了，一股火氣直沖頭頂。
他听出了方錦洲話里的諷刺——明擺著說他沒本事，連個農民工出身的小子都搞不定。
孫毅“噌”的火冒了三丈，聲音拔高了幾分︰
“行行行！算我多嘴！不勞煩方哥你了！”
說完，他直接按了掛斷鍵，剛好此時，孫毅已經回到了家里自己的房間。
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手機“啪”地砸在絲絨床單上，彈了一下。
孫毅四腳朝天地躺下來，頂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他越想越氣，方錦洲這老東西，平時拿他的好處時笑得比誰都甜，真要辦事了，就推三阻四，還敢諷刺他！
而此時的方錦洲，看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旁邊站著的手下連忙遞上一杯普洱茶。
“官二代里，就屬孫毅最沒腦子，脾氣還特麼的臭。”
他呷了口茶，語氣平淡了些︰
“以為有個副市長老爸，就能橫著走？連徐舉一的底都沒摸透，就敢來喊打喊殺。”
手下低聲問︰
“那我們不管這事了？”
“管？怎麼不管。”
方錦洲放下茶杯，眼里閃過一絲算計。
“他爸是副市長，說不定以後還能往上走，這種潛在的‘客戶’，不能得罪。不過也得讓他知道，我的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
他想了想，拿起手機，重新撥了孫毅的號碼。
孫毅正氣呼呼地扯著領帶，听見手機響，拿起來一看，屏幕上“方錦洲”三個字格外刺眼。他不屑地“切”了一聲，接通後，故意捏著嗓子，怪聲怪氣地說︰
“哎喲，這不是方老板嗎？怎麼又給我打電話了？剛才不是還覺得我沒本事，連個小角色都搞不定嗎？”
方錦洲也不跟他繞圈子，語氣公事公辦︰
“孫少，跟你說個事。省城那兩筆放款，估計是收不回來了，我已經讓我的人撤回來了，你自己安排人手去收吧。”
“什麼？”
孫毅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子，聲音都變了調︰
“方錦洲，你別跟我開玩笑！當初你可是拍著胸脯說，這兩筆款子絕對沒問題，現在你說收不回了？你玩我呢？”
那兩筆款子，是他這幾年攢下的大半身家。當初听方錦洲說利息高、風險小，他幾乎把所有錢都投了進去，要是收不回來，他這幾年就白混了！
電話那頭，方錦洲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了點無辜︰
“孫少，我玩你，能得到什麼好處？這事兒是真的，對方背後有人，我的人再待下去，怕是要出麻煩。你自己想辦法吧，掛了。”
不等孫毅再說什麼，方錦洲直接掛斷了電話。
孫毅握著手機，手都在抖。他盯著屏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方錦洲這是在拿捏他！用那兩筆款子逼他服軟！他咬著牙，心里又氣又急，卻偏偏沒什麼辦法。
又過了十幾分鐘，孫毅漸漸冷靜了下來，自己的手的確沒有辦法伸到省城那邊去，就算在深圳，自己的能力也有限，經過一番利弊權衡，孫毅又撥打了方錦洲的電話。
手機一接通，孫毅立即諂媚的說道︰
“方哥，我的方哥喂，剛才兄弟心情壓抑，剛從局子里放出來，心里窩著火，所以說話，做事，失了輕重，相信方哥不會責怪小弟吧！”
不等方錦洲表態，孫毅馬上又說道︰
“剛才說過的事，不用讓方哥破費，從款子里抽出二十萬，打賞給辦事的兄弟們，人手你安排，怎樣？
我剛被舉報，如果那姓徐的小子在深圳出事，怕是落人口實，說孫家持勢欺人，打擊報復，希望方哥理解啊！”
方錦洲也順著台階下道︰
“行！孫少說到這份上，就幫你順手把這事給辦了，不知孫少希望辦到什麼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