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武當諸事已了，只剩賀壽。
真武殿前的廣場上，香爐里青煙裊裊，帶著檀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氣，彌散在微涼的山風里。
陸晨站在殿門處，負手看著下方雲海。
他沒回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開宴。”
兩個字，如同敕令。
張三豐躬身︰“遵旨。”
他轉身，對早已候命的武當弟子們揮了揮手。
立刻，道童們如同穿花蝴蝶般忙碌起來。
原本肅穆的廣場邊緣，早已備好了矮幾、蒲團、瓜果、素齋、酒水。
氣氛，瞬間從之前的神聖、震驚，轉向了一種……奇異的歡慶。
說是歡慶，但沒人敢大聲喧嘩。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混合著敬畏、興奮、還有點茫然的表情。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顛覆認知了。
三清殿、真武殿神光重現，道祖、真武大帝仿佛真的降下了目光。
張真人得了“升級版”的無上道經。
那位波斯來的黛綺絲，搖身一變，成了大明正一品的“波斯蕩魔夫人”。
這……這簡直比听書還離奇！
群雄各自落座，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上的大明皇帝。
殷素素、方艷青、紀曉芙、楊凰衣坐在他下首不遠處。
方艷青用胳膊肘輕輕踫了踫身旁的黛綺絲。
“喂，‘蕩魔夫人’，”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揶揄，“正一品呢，威風八面。回波斯之後，是不是得給我們姐妹幾個，搞點稀奇玩意兒？”
黛綺絲臉上微微一紅，隨即恢復了平靜。
她端起酒杯，對著方艷青遙遙一敬，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好說。等本宮蕩平了那些邪魔歪道，所獲珍寶，任憑幾位妹妹挑選。”
她自稱“本宮”，自然而然，毫無滯澀。
身份的轉變，心態的轉變，就在這一瞬間。
方艷青附在黛綺絲耳邊小聲道︰“你說我們姐妹二人，算不算老牛吃嫩草啊......”
黛綺絲一下唄整不會了︰“……看你平時冷若冰霜，沒想到，你竟如此......”
這天，沒法聊了。
陸晨放下茶杯，目光掃過眾人。
被他目光掃到的人，無不身形一正，連呼吸都放輕了。
就連那些自詡江湖豪客、桀驁不馴之輩，此刻也乖巧得如同私塾里的學童。
張三豐紅光滿面，端著酒杯來到陸晨面前。
“陛下，老道敬您一杯。”他聲音洪亮，帶著真摯的感激和崇敬，“武當上下，感念陛下天恩！”
......
宴席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
氣氛始終熱烈而……克制。
美酒佳肴在前，群雄卻吃得小心翼翼，喝得規規矩矩。
唯恐一個不慎，惹了那位深不可測的帝君不快。
終于，陸晨放下了筷子。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動作優雅。
整個廣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
陸晨站起身。
楊逍、範遙立刻上前一步，垂手侍立。
“楊逍，範遙。”
“臣在。”
“你們帶百官，即刻返回京師。”陸晨吩咐道，“朝中諸事，按部就班。”
“遵旨！”楊逍和範遙躬身領命。
他們心中雖有些詫異陛下不回京，卻不敢有絲毫疑問。
陸晨目光轉向張三豐︰“張真人，朕坐在這里，天下群豪喝的都不盡興，那就後會有期！”
張三豐再次拜倒︰“老道恭送陛下！”
武當七俠及一眾弟子、天下群豪，齊齊跪拜行禮︰“恭送陛下！”
陸晨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他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殷素素、方艷青、紀曉芙、楊凰衣、黛綺絲，以及一隊精銳的錦衣衛，緊隨其後。
……
御駕並未北上返回京師。
隊伍目的地——四川，峨眉山。
金頂。
那里，是新近落成的，供奉截教三霄娘娘——雲霄、瓊霄、碧霄的道場。
此事，早已通過邸報傳遍天下。
只是誰也沒想到，皇帝陛下在巡視武當之後，竟會馬不停蹄，親臨峨眉。
消息傳開，沿途州縣，無不震動。
但，與歷史上那些皇帝出巡帶來的雞飛狗跳、民怨沸騰截然不同。
大明皇帝陛下的御駕，所過之處，簡直如同神跡降臨。
沒有攤派，沒有徭役，沒有擾民。
更有甚者，御駕經過的村鎮，百姓俱是得了好處。
一開始，人們還以為是幻覺，或是哪路神仙顯靈。
漸漸地，隨著御駕路線的傳播，百姓們恍然大悟！
是那位神仙般的皇帝陛下！
是他帶來的福祉！
“听說了嗎？陛下龍輦過處，天降甘霖，旱了好幾個月的地都潤透了！”
“何止！俺村頭那棵枯死多少年的老槐樹，都抽出新芽了！”
“俺家婆娘多年的老寒腿，那天在路邊看了眼御駕，回來就不疼了！”
“快快快，擺香案！迎聖駕！”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時間，從湖廣到四川，御駕尚未抵達，沿途百姓早已是簞食壺漿，翹首以盼。
人人爭睹龍顏，不為看熱鬧，只為沾染那傳說中的“真龍紫氣”、“無上福緣”。
官道兩旁，自發跪迎的百姓連綿不絕，山呼萬歲之聲，響徹雲霄。
前來迎接的地方官員們，看著這般景象，心中感慨萬千。
自古帝王出巡，何曾有過如此盛況？
不勞民，反利民。
不添負，反降福。
這哪里是人間帝王，分明是巡視凡塵的神只！
馬車內。
殷素素掀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面熱情洋溢、虔誠叩拜的百姓，嘖嘖稱奇。
“陛下，得虧楊妹妹帶來那些侍女，每天都在鑄錢。”她轉頭看向閉目養神的陸晨，“不然，這大明通寶可不夠你如此折騰呢！”
陸晨眼皮都沒抬︰“些許金錢，于國何用？于民，或可解一時之困。大明的金銀儲備如此豐厚，這貨幣不就得放放水。”
他頓了頓，又道︰“況且，朕播撒的，豈止是錢財？”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無形的波動，以御駕為中心，悄然散開。
車外的空氣似乎更加清新，草木更加翠綠，就連路邊休憩的鳥兒，都顯得格外精神。
方艷青若有所思︰“是靈氣？”
陸晨緩緩睜開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天地靈氣，滋養萬物。朕取之于天地，亦當還之于天地，惠及于民。”
他看向窗外，神情淡漠，卻帶著一種俯瞰蒼生的威嚴。
“朕的子民，當安居樂業，身強體健。如此，方能承載大明萬世國運。”
紀曉芙和楊凰衣听得似懂非懂，但都覺得自家夫君說得極有道理。
黛綺絲則在默默運轉內力，感受著那彌漫在空氣中的、若有若無卻精純無比的能量，心中對陸晨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層。
這位陛下，隨手之間，便能引動天地，福澤蒼生。
自己肩負的“蕩魔”重任，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完成了？
畢竟，有這樣一位陛下作為後盾。
車隊行進。
前方，巍峨的峨眉山脈，已遙遙在望。
金頂之上，雲霧繚繞，隱約可見新修殿宇的琉璃瓦頂，在陽光下反射出點點金光。
那里，是新建的供奉了截教三霄娘娘的新道場。
也是此行的目的地。
陸晨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在這下界胡作非為，不種下點因果如何放心？
峨眉……自今日起，也要換個新氣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