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稍歇，夜幕低垂。
大帳內，價值連城的波斯地毯鋪滿了地面，圖案繁復，色彩艷麗。
幾人橫七豎八地躺著，姿態各異，卻都透著一股慵懶。
陸晨枕著手臂，大帳穹頂玉京大開，墨藍色天鵝絨般的夜空，星辰點點，如同碎鑽。
殷素素側躺在他身邊，手指卷著一縷發絲，也望著星空︰“這鬼地方，白天熱得能烤熟駱駝，晚上倒還挺涼快。”
殷素素翻了個身，趴在地毯上，用手肘撐著下巴，不顧自己早已是春光泄。
好奇地戳了戳地毯上的花紋︰“這毯子倒是不錯，針腳細密，比宮里的貢品也不差。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這等好東西。”
陸晨被殷素素翻身的這一幕震的神魂顛倒。
強忍著沖動說道︰“當年伊爾汗國初立，旭烈兀西征，從中原擄了不少能工巧匠過來。”
“這波斯地毯的工藝，有不少就是那時候傳過來的。”
“時至今日，他們這點技術，還是有的。”
方艷青坐起身，雙臂抱住膝蓋，有感而發︰“再好的技藝，也留不住這將傾的大廈。”
紀曉芙攏了攏身上的薄衣，輕聲道︰“可惜了那些來自華夏匠人，被擄掠而來。”
“背井離鄉，雖是一身絕技，最終卻埋骨異鄉。”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惋惜。
坦誠相見，逐步融入這個小圈子的黛綺絲听到她們在討論“伊爾汗國”、“匠人”這些字眼，她的眼神微動，卻沒有說話。
波斯曾是她祖輩生活過的地方，也曾是波斯明教尚有榮光的土地。
不過後來被蒙古人的彎刀征服了。
再後來波斯都沒了，波斯明教更是抬不起頭。
陸晨撇撇嘴，似乎有點鄙夷，“其實這伊爾汗國的蒙古貴族，早就把他們的祖宗長生天忘到九霄雲外了，一個個腆著臉，跑去信伊斯蘭的真主了。”
陸晨頓了頓︰“前幾天我們拿下的欽察汗國，也是蒙古人建的吧？那邊的蒙古人，也早就不信長生天了！”
“欽察汗國那邊，受羅斯諸國影響，加上與拜佔庭、熱那亞這些地方來往密切，一大部分蒙古貴族信了東正教，一部分信了天主教。”
“噗嗤——”殷素素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蒙古人可真有意思！一邊信真主，一邊信你說的那個天主教，一點自己的主心骨都沒有！真是牆頭草，風吹兩邊倒！”
楊凰衣剛剛切磋之時，最是賣力，似乎有點疲倦，揉著眼楮坐起來，正好听到殷素素的話，迷迷糊糊地接茬︰“他們祖上不是挺能打的嗎？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無能？”
“能打有什麼用？”陸晨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打天下靠勇武，守天下靠的是腦子，是文化，是信仰的根。”
“自己沒有了魂，佔了再大的地方，建了再強的國，最終也只是替別人做了嫁衣罷了。”
“咱們是道家截教正統，這點可絲毫不能含糊！”
他掃視了一眼眾人，目光最後落在黛綺絲身上︰“看看現在的伊爾汗國，內亂不休，各自為政。”
“蒙古人自己都快被異教徒同化了，還談什麼雄霸一方？還談什麼千秋萬代。”
帳篷內靜了一下。
方艷青淡淡道︰“夫君說的對，自古正邪不兩立。”
“若不正本清源，一旦沒了根，再強大的武力，也不過是流沙聚塔，風一吹就散了。”
陸晨的目光再次投向黛綺絲，“黛綺絲。”
黛綺絲身體微微一震，抬起頭，迎上陸晨的目光。
“你看這片地方，”陸晨隨意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帳外那片被夜色籠罩的土地。
“如今伊斯蘭一家獨大，他們的聲音蓋過了所有教派。波斯明教的日子，看來很不好過啊！”
黛綺絲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點了點頭，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黯然。
何止是不好過，一路行來，看看明教簡直是朝不保夕，隨時可能被徹底抹去。
陸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朕不喜歡一家獨大。畢竟這片土地一定會屬于大明朝。”
看著黛綺絲，眼神銳利起來︰“你如今得了神功洗筋伐髓，內力根基更是非凡，乾坤大挪移也練到了第七層……”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又仿佛帶著一絲戲謔。
“以後波斯這潭渾水，你來趟。”
“攪起來，越亂越好。”
“讓那些只知道念經的真主信徒們，也見識見識，什麼叫‘聖火昭昭，普照世間’！”
黛綺絲抬起頭，眼中爆發出迷人的光彩。是激動，是喜悅，還有一絲羞赧。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鄭重地俯身，額頭觸地。
“黛綺絲……遵教主陛下法旨！”
陸晨扶起黛綺絲，入手如凝脂，觸之溫涼，果然是人間尤物，“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伊爾汗國這盤棋，你先去落子。”
“待朕把那群皈依了上帝的蒙古人收拾了，整合草原的力量，這里必是大明的天下。”
帳篷里，靜默了片刻。
“哎呀，”殷素素伸了個懶腰，打斷了這短暫的寧靜，“夫君，看來你都有成竹在胸了，咱們再休息一會吧。”
“反正明天不著急趕路，夫君你發明的冰火兩重天，真的挺好玩的……”
陸晨看著面露紅暈的殷素素，“哈哈，冰火兩重天，我也很是喜歡，這次你教教黛綺絲，她還不是很熟練。”
帳篷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
跪伏在地的黛綺絲，身子幾不可察地一僵。
她緩緩抬起頭，那張曾顛倒眾生的絕世容顏上，此刻早沒有了半分波斯聖女的疏離與高傲。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順從，眼波流轉間，甚至帶著一絲……受寵若驚的羞怯。
這種神情，出現在黛綺絲臉上，比看到駱駝上樹還要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殷素素支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噙著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意，眼神在陸晨和黛綺絲之間來回打轉，像是在欣賞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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