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軍軍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
他平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口諭，察罕帖木兒在北面，打得不錯。”
“我們南邊，也不能落後太多。”
“這些地方，地圖上看著挺多，其實……不經打。”
“陛下還說了，糧草、軍械、藥品，管夠。”
軍官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那些還在歡呼雀躍，以為戰爭已經結束的新七軍士兵。
“朱雀軍，也會一直是你堅強的後盾。”
這話，說得很輕，卻讓把匝刺瓦爾密後背瞬間竄起一股涼意。
“後盾”……
是監軍，也是督戰！
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把匝刺瓦爾密猛地驚醒。
是啊，自己還有選擇嗎？
從投降大明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退路了。
要麼，戴罪立功，用鮮血和土地，換取在新朝的榮華富貴。
要麼，作戰不力，或者心生懈怠，被身後的朱雀軍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清理掉！
那位年輕的皇帝，給了他天大的功勞，也給了他天大的壓力！
根本不給你喘息的機會！
打！
不停地打下去！
打到敵人亡國滅種！
打到自己……或者功成名就，或者馬革裹尸！
想到這里，巴匝刺瓦爾密心中那點剛剛升起的猶豫和畏懼，瞬間被一股更強烈的狠勁和渴望所取代。
怕什麼？
不就是打仗嗎？
老子打了一輩子仗！
以前自己是元廷的梁王，國破之後非但沒被滅族，還被封為新七軍元帥。
給大明皇帝賣命，……給得真多！
給錢！給糧！給武器！給官！
甚至……還有神仙相助！
那些從天而降的牛羊，那些自動出現的道路和橋梁……
雖然不知道陛下是怎麼做到的，但有這種手段支持，還怕個鳥？
干！
往死里干！
不就是德里甦丹國嗎？
當年成吉思汗的兵鋒都沒能徹底征服的地方，老子去試試！
萬一……萬一真打下來了呢？
那他把匝刺瓦爾密，可就不是什麼征南將軍了！
青史留名！
絕對能青史留名！
一股熱血，直沖頭頂。
把匝刺瓦爾密挺直了腰桿，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起紅光，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將卷軸小心翼翼地合攏，雙手捧著，對著北方，深深叩拜。
動作標準，充滿了敬畏。
“臣，把匝刺瓦爾密！”
周圍正在喧嘩的士兵們，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望向他們的元帥。
“領旨！”
“謝陛下隆恩！”
他抬起身，眼中精光四射，看向面前的朱雀軍軍官。
“請天使回報陛下，臣，絕不負陛下所托！”
“三個月！”
他伸出三根手指，斬釘截鐵。
“最多三個月，臣必將兵鋒，直抵德里甦丹國邊境！”
這已經不是保證，而是近乎一種宣誓，帶著賭上一切的決絕。
朱雀軍軍官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點了點頭。
“元帥勇武，陛下會知道的。”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干淨利落。
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很快就消失。
巴匝刺瓦爾密握緊了手中的聖旨，感受著綢緞的冰涼和上面字跡蘊含的力量。
他猛地轉身，面對著自己麾下那些神情各異的將士。
他們的臉上，還殘留著大戰之後的疲憊、興奮，以及對未來的茫然。
巴匝刺瓦爾密高高舉起手中的聖旨。
“弟兄們！”
他的聲音如同炸雷。
“陛下有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手中的那抹明黃上。
“陛下說，我們打得好！打得呱呱叫！”
人群中發出一陣壓抑的騷動和低低的歡呼。
“陛下擢升我為征南將軍！”
歡呼聲更大了些，許多士兵臉上露出了喜色。
將軍升官，他們這些當兵的，自然也能跟著沾光。
而且，有了地盤，就意味著可以休整，可以……享受勝利的果實了。
然而，把匝刺瓦爾密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澆滅了所有人的幻想。
“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凌厲。
“陛下說了，這只是開始！”
“北邊的察罕帖木兒，已經快把女真和高麗的地盤消化完了！”
“我們南邊，也不能閑著！”
他目光掃視全場，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看見老子手里這聖旨了嗎？”
“後面，還長著呢！”
他用手指著西南。
“吳哥！羅斛！素可泰！勃固！阿拉干！阿薩姆！阿瓦！”
“這些鳥不拉屎的名字，老子以前听都沒听過！”
“但陛下說了，要去！”
“不僅要去，還要一路打過去！”
“打到哪兒？”
他頓了頓，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容在沾滿血污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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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德里甦丹國邊上！去跟那些包頭巾的阿三做鄰居！”
整個營地，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士兵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一絲恐懼。
德里甦丹國？
那是什麼地方？
听起來就很遠，很不好惹！
還要打穿那麼多國家？
這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怎麼？怕了？”
把匝刺瓦爾密冷笑一聲，聲音提高了八度。
“告訴你們！怕也沒用！”
“陛下說了，糧草管夠！武器管夠！藥品管夠！連老天爺都幫我們開路搭橋，空投牛肉！”
“我們現在，要人有人，要吃的有吃的！”
“就差一件事！”
“替大明的後世子孫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讓子孫後代再無隱憂！”
“誰他娘的敢說個‘不’字？”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刀鋒在夕陽下閃著嗜血的光芒。
“老子第一個砍了他！”
“朱雀軍的眼楮，可在後面盯著呢！”
“是想戴功領賞，封妻蔭子，還是想當逃兵被砍了腦袋喂野狗，自己選！”
“傳我將令！”
“全軍！休整三日！盡情補給！”
“三日後，兵鋒所指！”
“目標！吳哥！”
“誰敢拖後腿，殺無赦！”
“殺！！”
最後的“殺”字，如同平地驚雷，在廢墟上空回蕩。
寂靜之後，是更加瘋狂的回應。
“殺！！”
“殺！！”
“殺！！”
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要麼死亡，要麼爆發出更強的凶性。
新七軍的士兵們，選擇了後者。
恐懼被戰功的誘惑和死亡的威脅所取代。
他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嗜血的光芒。
整個佔城王宮，再次被狂熱的殺氣所籠罩。
把匝刺瓦爾密收刀入鞘，看著重新變得亢奮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吳哥，羅斛，素可泰……德里甦丹國……
仿佛已經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無數的城池在自己腳下燃燒。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一道新鮮傷疤。
有點疼。
但他喜歡這種感覺。
活著的感覺。
“大明皇帝，才真是天子啊……這天下合該大明歸大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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