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內,魏懷民怔怔听完大先生的言語!
隨即面上激動消退,默默坐回大椅,沉思半晌,方才緩緩道︰
“我在大先生面前算不得知兵,可還明白上兵伐謀的深意,更是曉得哀兵必勝的道理!”
“即便動用的都護府的家底,將虞水處的十萬人馬吃下,又能如何?”
“面對十萬困獸哀兵,我北地兒郎又要付出何等代價?”
“即便是當真吃下了這十萬人馬,便真能打消北蠻王庭的野心?”
一連串的質問,大先生沉默不語,略顯渾濁的雙目望著涇渭分明的虞水處,怔怔出神... ...
此番爭論,已無對錯!
兵家征伐,自有思量!
文人理政,左右權衡... ...
片刻後,魏懷民抿下一口微涼的茶水,站起身形走到一桿殘槍前,本想抬手輕撫,可伸出去的手卻是停在半空又撤了回來,繼而自顧自道︰
“十三年了,你還是沒有放下!”
“我知曉你想為殿下報仇,可我又何嘗不想啊!”
“佔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卻還是棋差一招,我們...我們應該吸取教訓的啊... ...”
數息後,一聲充滿不甘的長嘆落在廳堂中,
“此役,並非老夫一葉障目,蒙蔽了眼眸!”
“只是大夏需要一場大勝,陛下亦需要這場大勝... ...”
虞水之役,無論是就北地而言,還是王城那張龍椅,都有著極為深遠之意!
然,操持整個北地財政兩務的魏懷民又如何不知!
只是...只是那心有預料的後果,讓其無法淡漠... ...
那是數萬兒郎的性命啊,他們是誰人的父親,亦是誰人的兒子!
白發人送黑發人,其娘親得多痛啊... ...
婦人之仁?
這恐怕也只有南域廟堂的雜碎所能言語的... ...
“啾啾... ...”
廳堂之外,一聲鳥雀的歡愉鳴叫打破了此間沉寂!
大都督嚴燁豁然入內,來到沙盤之前,低聲道︰
“還是等二郎去王城謝恩後,再做思量吧... ...”
此役,還是要瞧看南域的態度!
大先生見狀,側目看向老搭檔,四目相視,無奈輕嘆,卻還是微微頷首!
——
綠水窪,河谷肥沃中的豐饒寶地,便是遠離商道與望北關,可周邊依舊有著七八莊子!
便是馬匪在的時候,也將此處納為口糧之地!
而此地在北蠻游騎口中,亦是每年劫掠的重點所在!
灌木小丘之下,百余龍驤鐵騎壓馬匍匐,一襲銀白札甲的旅帥探頭眺望遠處的滾滾煙塵,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興奮!
身旁的隊正見狀,低聲道︰
“大人,咱們今天終于能吃到肉了... ...”
前方戰事之激烈,早已傳檄軍中,而少年的潑天手臂,更是讓這萬余龍驤鐵騎心頭難耐!
此刻的北蠻游騎,哪里還有往日猙獰凶惡之態,在這一眾龍驤鐵騎眼中便是閃著流光的銀錠,更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嬌娘,恨不得現在便去虞水北畔廝殺一番... ...
然,幾次三番的請戰,卻是讓自家校尉一通臭罵!
待听得校尉大人去行轅大帳挨過馬老將軍的幾記馬鞭,便也只得在河谷之內加強巡視,尋些膽大犯禁的北蠻游騎打打牙祭!
可一番之下,卻是僧多肉少!
此時河谷除去虞水一線的邊軍鐵騎,更有清溪鐵騎不時巡查,便是一些漏網之魚,可方才靠近莊子,卻讓那簡陋的馱馬戰車弄得灰頭土臉!
縱使不能追擊殺敵,可保全莊子卻是安穩無虞... ...
如此之下,灌木埋伏的旅帥,便做起了守株待兔的活計,專門挑那些漏網之魚!
幾日下來,百余弟兄也都有了首級傍身,想來今年又能過個肥年了!
可若是...若是弄個北蠻百戶,那便是最好了... ...
年約三旬的龍驤旅帥,听著自家隊正的言語,摸了摸下顎胡茬,瞧著遠方的煙塵,心中便有了思量!
三十騎,最多四十騎... ...
“傳令,老規矩,圍困游射,不得沖陣... ...”
北蠻游騎犯禁一般只帶兩支箭囊,羽箭不過四十支!
只要憑借人數之優,圍困一時,耗盡其箭矢,便可輕取頭顱軍功,犯不上弄個你死我活的慘烈!
隨著命令下達,一眾龍驤鐵騎心頭不以為意,從軍多載,皆是老卒,誰人不知?
半盞茶後,三十余北蠻游騎進入視野,繼而一分為二向遠處的一座莊子奔襲而去!
然,不出預料,二十余馱馬戰車將莊子兩側大門封堵的結結實實!
一連十余撥的弓弩齊射,瞬息將其逼退,讓這支游騎進退兩難!
尤其是兩口架在莊門的三弓強弩,那五尺余長的大鐵簽,便是以悍勇著稱的北蠻游騎也要思量一二!
繞著莊子巡視兩圈後,隨著一聲呼哨,三十余騎重新集結,向著另一處莊子進發!
此支北蠻游騎南下,一來刺探情報,二來便是劫掠莊戶,尤其是糧食吃食物資!
身兼命令,自是不能如往年秋日一般肆意洗劫... ...
一息、兩息,三十余游騎馬上便要步入包圍圈!
灌木之下,年輕旅帥方欲下令!
然,天際一道殘影,驟然劃過,緊隨疾馳鐵騎中閃現出一抹猩紅刀光!
“噗... ...”
奔襲馬隊驟然出現一道猩紅血霧,瞬息間五具殘尸體栽落馬下!
“嘶...嘶嘶嘶... ...”
“... ...”
隨著一陣勒馬嘶鳴,余下眾騎驚愕撥馬瞧看!
待見血水盡頭,一道挺拔英姿赫然而立,皂白雲紋錦袍在身,腰間玉帶華光閃耀,掌中一口雁翎長刃遍布殷紅印記,抬眸之際,一雙討喜的桃花美眸,滿是森然煞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