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于廟堂的朝官,瞧著方才狂悖之狀,唏噓震驚之余,竟然還有一絲熟悉的錯覺!
方欲思量之時,還是讓面沉似水的御史大夫奪去了目光!
御史大夫兼任門下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權傾朝野!
可今日卻讓這一個芝麻大小的起居舍人怒斥!
目無上官,藐視朝堂,這個罪名無論如何是逃脫不掉的,且日後還要留意整座烏台的報復... ...
身處群臣中的翰林學士韓徽,回眸看向佇立殿外一身凌厲的探花郎,不覺含笑頷首!
這座朝堂,好久未有如此朝氣了!
未等李綱以及御史台發難,古稀之年的老學士跨步出列,
“陛下,老臣有言... ...”
景平帝見狀,面色一緩,
“老師請講,但若為殿外那個狂悖求情,便不要言語了!”
此言一出,便是御史台第一瘋魔言語暫時吞下!
只見老學士微微欠身,緩緩言道︰
“老臣並非為探花郎說情,此番咆哮朝堂,不敬上官,自有理法相待!”
“老臣是想說下,王城中的一處吃食... ...”
群臣疑惑之際,便見景平帝微微頷首,
“吃食...嗯...老師請講... ...”
天地君親師!
便是所有人皆知曉老學士倚老賣老,但帝師的身份在那里擺著,誰人也無法言語指摘!
頃刻間,不過三言兩語,便將殿中的劍拔弩張之勢消滅個七七八八!
甦載側目,心中冷笑,便看看這老東西能玩出什麼花樣!
而“苦主”御史大夫李綱面色數變,即便知曉其初衷,可面對這位老學士還是給與三分薄面!
數息後,韓徽神情一松,面露笑意,緩緩道︰
“陛下,老臣有個小孫女,今年方才八歲,是個饞嘴的小丫頭!”
“她啊,最歡喜永興坊邵家老鋪的酥烙,每逢老臣休沐,便吵著讓老臣帶她去買酥烙!”
“老臣起初不以為意,可...可與小丫頭一起吃了兩次,卻也歡喜了這道吃食,尤其是摻了萃取的果飲子,再伴上一點糖霜,當真是美味呀... ...”
一番如家常一般的言語,緩緩落在店中眾人的耳中,卻無一人敢上前打斷!
老學士言到此處,側身看向身後,
“邵侍郎,你們家的酥烙好吃不假,可一碗八十紋的價格是否有些昂貴啊!”
“另外還有小碗盛裝,當真是你們戶部的做派... ...”
一番玩笑般的奚落嘲諷,頓時惹來殿中一陣哄笑!
待見身材略顯臃腫,面帶精明的戶部侍郎迎著龍椅上詢問的目光,無奈出列,
“陛下,那間鋪面乃是族弟開設的,想來也有快二十年的光景了!”
“至于學士所言的昂貴,乃是族弟所購的原料均是來自北蠻,皆是最上等牛酪,與其他酥烙鋪子的馬酪羊酪大有不同!”
“況且,上個月臣也去吃過一次,雖然價格未變,可盛裝的器皿已經換大了一號!”
景平帝聞言,面露疑惑,
“換大一號,難道老師與你那族弟言語了?”
邵侍郎再次躬身,
“並未是學士之言,只是...只是春後南北商道通...通暢,這牛酪原料的價格下降了兩成之多,族弟方才換了大碗... ...”
言至此處,滿朝人精也知曉了這酥烙之意!
景平帝微微頷首,緩緩道︰
“南北商道通暢,惠及百姓,嗯...邵卿你于戶部,其余商品可有利民?”
素有鐵算盤之稱的邵侍郎,眯起雙眸,略微思量,便躬身道︰
“回陛下,自北地開關之後,毛皮之屬的價格下降兩成,馱馬牛羊下降一成,副食之類亦有不同下降!”
“最...最為重要的便是截止上月末,自大澤流入南域的耕牛足有八萬余頭!”
“經過臣下之屬的計算,以如此趨勢,今年的糧食最少能增產兩成,糧價最少能下降一成... ...”
君臣之間的一唱一和,將話題又帶到了河谷之地!
而其中隱含的深意,也讓諸多朝臣心頭一蕩!
中飽私囊,枉顧朝廷... ...
景平帝聞言,故作思量,不覺望向下方,緩緩道︰
“不過數月,便將河谷打理的如此妥善,這個李二郎不光勇武,還是有著三分韜略嘛!”
此時直言不諱的夸贊,下方卻是未有任何反對之聲!
明眼之人早已思量清楚此間利害,尤其是面臨重新站隊的朱紫!
只見兵部郎中霍元慶率先出列,
“陛下,臣認為探花郎所言的‘權知八百里河谷,獨斷通商古道,享便宜行事之權’,也未嘗不可!”
話音方落!
吏部侍郎錢寬出列,
“臣,吏部侍郎錢寬,恭賀陛下,得此良才,可喜可賀... ...”
緊隨三三五五,皆是出列附議之言... ...
甦載見此,面色改色,可胸膛早已怒火中燒,憤懣不已,可卻不知如何!
正值此時!
只見李綱輕抖袍袖,整理衣襟,踏前朗聲道︰
“陛下,臣,御史大夫,門下侍中,懇請辭去官職,頤養天年,含飴弄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