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金稅大陣推出後,少林、武當、峨眉等老牌江湖門派漸漸沒落,只有青城派靠母豬配種涉農產業還勉強保持大門派的地位。
江湖上涌起了一些新興幫派,像專門搞貨運物流的中原鏢局,提供追債、討稅、復仇業務的殺了麼聯盟,還有專門幫人合法避稅、訴訟的鐵賬堂等等。
漕幫正是其中之一,業務遍及十二州,生意既有鹽茶、絲帛、礦產等實體業務,也涉及真氣錢莊、水陸運輸等服務業務,每年向朝廷納稅百萬余兩,門下弟子數萬人,名列新四大幫派之一。就連不久前覆滅的天機山莊,在漕幫面前也得俯首稱臣。
宋三眼這次對漕幫下手,劫了天福號,還將船上三百船員海祭,盡管做得極其隱蔽,但世間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終究還是被田老爹知道截獲了消息。
宋三眼穩住了心神,還在裝糊涂︰“江舵主什麼意思,我不太懂。”
我笑著說︰“真不懂也好,假不懂也罷,那是宋三爺的事。”
宋三眼嘴角抽搐,面沉似水,“你到底想怎樣?”
我說︰“條件我給你了,你不肯同意,那咱們就按江湖規矩來。三日後,在鬼樊樓,你我來一場賭石大賽!”
真氣晶石行業有選石、抽氣、注氣、刻紋、封裝等若干環節。
其中核心是抽氣、注氣和封裝,直接決定了晶石品質高低,而賭石一般也是在這三個環節見高低。
“我輸了,金紋晶石工藝雙手奉上,你輸了,退出仿制產業!”
宋三眼目光閃爍,晶石在他掌心劃出濕冷軌跡,像條急于歸海的銀魚。
“好,我接下你賭約!我發英雄帖,三日後,你我就在此地,一決勝負!”
他大概被我逼得沒有辦法了!
我目光落在他窗台擺著的一個海螺上,上面雕刻的花紋有些熟悉——
竟與當初趙無眠給我的貝克紋一模一樣!
“這個海螺倒也別致!”
宋三眼道︰“江舵主若喜歡,送你便是。”
我將海螺揣入懷中,“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走出紅樓,我背後已滿是細汗。
雖然整個談判全程我掌握主動,但當時還是擔心,若宋三眼真掀桌子,想要逃離這里,也絕非容易之事。
“江稅吏!”一個聲音喊住我。
之前向宋三眼舉報我的胖稅吏舔著臉笑嘻嘻走了上來,腰間袋中晶石叮鈴作響。
身後還跟著那禿頭。
“真是不打不相識,沒想到你我還是同道中人。”
我臉上堆起假笑,“找我何事?”
胖稅吏指著深淵,“下面躺著三十八名同行。幸虧你及時報出身份,不然差點誤會!”
我點頭道謝,“多謝提醒!”
手腕一翻。
一聲慘叫,劃破深淵!
下面傳來 聲和啃噬聲,我口中報出數字︰“三十九!”
禿頭目光中閃過一絲驚駭,連忙後退幾步。
我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遠處傳來犬吠聲,牆角的發情的夜貓發出嬰兒啼哭聲。
月光下的青石板泛著不自然的油光,像是有人把整條街浸泡在海水里。
回頭看向鬼樊樓,礦洞就如一頭張開巨口的野獸,吞噬著進進出出的人群。
……
回到客棧,我將今夜之事說與田老爹。
田老爹道︰“只怕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二師兄笑著道︰“小師弟有個優點,從來不低估自己對手,三天也是給自己爭取時間。”
我嘿嘿一笑,“二師兄懂我。”
我已大概猜到,整件事是李長風在幕後搞鬼,他找我索要工藝不成,干脆找宋三眼仿造,想要逼我就範。
而我用賭局之約,直接逼宋三眼出局。
當然,我也料到,以他們這些人的性格,就算我贏了,他們也絕不會就範,肯定想什麼ど蛾子。
“過不了多久,李長風就會來找我!”
我分析道,“只是天福號的事一旦暴露,客棧掌櫃得要小心些了。”
田老爹碧瞳中閃過一陣幽光,“他如果敢亂來,老夫就清理門戶!”
我心中暗想,沒有如果,那簡直是肯定的。
現在就得開始準備清理門戶了,不過還是我來吧。
……
趙無眠回青州了。
田老爹告訴我這個消息後,我直接來到了鎮武司青州玄天樞——也就是青州監。
“青州監確實氣派,東海郡根本沒法比!”
趙無眠坐在書案前埋頭處理公務。
朱筆在"漕幫"二字上懸停,墨滴將落未落,竟不知如何落筆。
看得出來,蓬萊海祭的案件並不順利。
只幾個字,寫了將近半刻鐘。
我沒有打擾她,靜靜地坐等,大半月不見,感覺她心事多了幾分。
終于,趙無眠長舒一口氣,“你怎麼來了?”
我說想趙監正了,她冷目道︰“正經點!”
我呵呵一笑,“給你送個禮物!”
鬼市得來的海螺托在手心。
微風透窗而過,海螺的咸腥味混著某種頻率的震動,發出陣陣嗡鳴。
趙無眠神色微變,“你哪里找到的?”
我故意湊到她耳邊。
她往後一靠,“好好說話。”
我把昨夜去鬼市還有跟宋三眼賭約的事告訴趙無眠。
趙無眠差點沒控制住情緒,“你是說鬼市的宋三眼是海祭事件的幕後黑手?”
“從昨日他的反應來看,基本可以斷定!”
趙無眠打開隨身攜帶的黑匣子,取出幾份卷宗,“你可以看,但不能往心里記。”
我說這個對我來說難度有點大,不過,還是接過了上面寫著“絕密”的卷宗。
“漕幫天福號谷雨日離開蓬萊港出海,押送三十萬漕銀南下,當晚遭遇暴雨,據附近的漁船說,沉船當夜,天福號上傳來海怪咆哮聲……”
“派人下潛後,海上漕銀被人運走,三百武者全身真氣被抽干,在龍骨、桅桿、甲板上發現了大量的怪異稅紋,後在附近貝類上也出現這種稅紋……”
泛潮的紙頁上洇開數團暗斑,像極了被抽干真氣的武者瞳孔。
當看到“龍骨稅紋呈蛛網狀擴散”時,窗縫滲入的夜風突然變得粘稠。
像極了昨夜賭檔里那些賭徒臨終的呼吸節奏。
“除非人贓並獲,只憑一個海螺,還無法定罪。”趙無眠食指輕叩桌面,“不過,至少有目標了!”
我翻閱著卷宗,忽然看到了甲板圖上有個巨大的裝置,我猛然一驚,“這個……我見過!”
圖紙上的青銅構件讓我喉頭發緊,那分明是放大五十倍的骰盅!
昨夜那賭徒被抽氣時的抽搐,此刻正在圖紙的陰影里重演!
“我大概明白他們是如何運作了!”
海祭是以船為載體,船沒有生命,沒有丹田,但船上的人卻有!
我蘸著茶湯在桌面勾畫天福號輪廓。
“就像用繡花針穿透十層絹布……”
指尖刺破水膜,茶漬順著木紋裂成蛛網,“稅紋就是那根針,把三百個丹田串成獻給海怪的項鏈。”
那些用雞鴨鵝稅紋做載體,從武者身上抽真氣,大概也用了這樣的原理!
我也沒想到,我只是隨口一句胡話,竟讓他們找到了一條新的竊取真氣的方式!
趙無眠听了我的解釋,“雞鴨為媒?船為媒?海怪,海祭……”
我忽然記起了礦洞深淵底下 人的啃噬聲,忍不住驚呼道︰
“下一步,便是礦祭!”
昨夜那鬼樊樓,一個很好的密閉空間,換作我是他,又怎能放過一個將整個礦洞變成一個大型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