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這才擰動鑰匙,吉普車的引擎發出一聲順暢而隱含力量的轟鳴,打破了林間的死寂。他推開車門,探出身,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掃過狼狽不堪的三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空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你們兩個,卡著車在前頭走。認得回城的大路吧?”
“認……認得!認得大路!” 李二狗趕緊點頭哈腰,生怕回答慢了。
“很好。”李富貴點點頭,眼神銳利如鷹隼鎖定獵物,“沿著大路,一直走,進四九城。進城後,一切听我指令轉向。” 他手中的槍依舊穩穩地搭在車門上,冰冷的槍口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幽光,“路上,給我老實點。騾車要是敢偏離大路一步,或者耍什麼花樣……”
他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有分量,讓李二狗和孫小虎瞬間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敢!絕對不敢!大爺放心!我們一定走大路!全听您吩咐!指東絕不往西!” 兩人把頭搖得像狂風中的樹葉,賭咒發誓,聲音帶著哭腔。
“走!” 李富貴不再廢話,干淨利落地關上車門。
李二狗和孫小虎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互相攙扶著套上了騾套,又費了好大勁兒才終于調了個頭,開始沿著來時的土路,朝著通往四九城的大路方向,如同垂暮老人般緩緩前行,在身後留下深深淺淺、雜亂的車轍。
李富貴掛上檔,油門輕點,吉普車沉穩地啟動,如同沉默而矯健的獵豹,不遠不近地跟在騾車後方,保持著精準的五米左右的距離。
他的目光透過前擋風玻璃,牢牢鎖定著前面那輛隨時可能散架的騾車。
車輪卷起兩道煙塵,在林間光斑中翻滾、升騰、又緩緩消散。
破敗的騾車與沉默的吉普,一前一後,在通往四九城的土路上,留下兩道涇渭分明又緊密相連的軌跡。
車內的李富貴,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方向盤,那節奏如同戰鼓的前奏。
他的思緒,早已越過這三個無足輕重的“刀”,牢牢釘在了四九城深處——那個眼神陰翳的劉三兒,以及他背後,即將迎來疾風驟雨的“鐵手幫”。這場押送,只是風暴來臨前,一段沉悶的序曲。
一個多小時後,吉普車跟著一輛人力拉動的破舊騾車,碾過特案組大院門口平整的石板路,發出“咯 、咯 ”的沉悶聲響,打破了巷道慣有的寧靜。
門口站崗的警衛杜宇,身姿筆挺,正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職責。當這怪異的組合——一輛慢得像蝸牛、吱呀作響、仿佛隨時要散架的破騾車,後面跟著一輛軍用吉普——緩緩駛近時,杜宇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他嘴巴微微張開,眼楮瞪得溜圓,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充滿驚愕的“o”型。
這……踏馬什麼玩意兒?
好在下一秒,他就看清了吉普車駕駛位上那張熟悉的臉——李富貴!杜宇猛地回過神來,趕緊抬手敬禮,聲音都因為驚訝帶著點變調︰“李…李組長!” 他眼神里的驚奇幾乎要溢出來了,目光飛快地在騾車和吉普車間掃視,“您這是?”
這造型也太別致了!只見騾車前本應該套著騾馬一類的車套上,此刻卻套著兩個穿著破爛、面無人色的家伙,正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被汗濕透,扶著車轅的手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一副下一秒就要力竭昏倒的淒慘模樣。
而騾車後面簡陋的車斗里,蜷著一個更慘的。那人腿上纏著幾圈明顯是臨時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嗯,看到前面這兩位的衣著,很明顯,正是布條的出處。
這還是李富貴後來怕這王大癩子失血過多掛了才簡單包扎的,布條已經被暗紅色的血浸透了大半。
那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要不是還能听到他偶爾發出幾聲微弱痛苦的呻吟,杜宇真以為拉回來的是具尸體!
“沒事,就是路上遇到了幾個不開眼、想埋伏我的蠢賊。”李富貴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他推開車門下來,目光掃向院內,“組里人都在嗎?來活了。”
李富貴的話音剛落,杜宇回答的“都在呢”還沒完全說出口,就听院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道更快、更興奮的身影——
“汪∼汪∼汪∼嗚∼!”
一道黃色的影子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股旋風般的氣勢,直接從半開的院門里沖了出來!正是讓李富貴被趙雷鳴敲打事件的“罪魁禍首”——他的愛犬,小—純愛戰神—蹭飯大王—黃!
小黃目標極其明確,撒著歡兒,尾巴搖成了螺旋槳,直撲李富貴的腿邊,一邊興奮地叫著,一邊用濕漉漉的鼻子去拱李富貴的褲腿,喉嚨里發出親昵的嗚咽聲,仿佛在傾訴這闊別一月有余的思念之情。
李富貴一看到它那張毛茸茸、寫滿“無辜”和“熱情”的臉,腦海里瞬間就浮現出趙雷鳴那張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冷臉,還有那句刺耳的“狗隨主性”。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索性也不搭理這“禍源”,只是用腳尖輕輕把它往旁邊撥了撥,目光越過它,看向緊隨其後沖出來的那道身影。
“老大?!真是你!回來啦!” 人未到聲先至,充滿了驚喜和活力。沖出來的正是張宇。
李富貴抬眼一看,眉頭幾不可察地挑了挑。 !這小子!
張宇真不愧是新婚燕爾,這才一個多月沒見,整個人看著……明顯清減了不少!原本帶點娃娃臉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明顯瘦削了下去,襯得那雙眼楮更大更亮了一些,下巴的線條也清晰了些。雖然精神頭看著還挺足,但那身板,明顯比之前單薄了一圈。看來這新婚“蜜月”的“操勞”程度,遠超張老頭平時對他們的訓練強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