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王權霸業，一開始並不相信自家那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相貌頗為俊秀的先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畢竟這種事情，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啊。
但，隨著各種佐證，小小的他，慢慢信了。
無論是先生口中從未听聞過的趣事亦或是他述說中架構穩固的百年王朝，乃至于有各大高手坐鎮的名門正派。
還是他發覺先生偶爾透露出的……不屬于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眼底閃過的滄桑之感，都讓他不得不信。
遑論先生數年乃至直到現在都未變分毫的樣貌……
傳聞中神火山莊的東方一族似乎能青春常駐，可先生，絕非所謂的東方一族！！
在這次遇見先生的師兄後，他更加篤定了。
說到底，他還是喜歡看見先生跟雅雅姐在一起，因為那時的先生，會笑，身上的氣質都柔和了幾分……
送走先生的師兄，王權霸業看著那道負匣披幕、迎著漫天繁星緩緩離去的身影，喟然長嘆。
李去濁撓頭，“這位前輩……走的好急啊。”
有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那味兒了。
他瞥一眼衣裳破破爛爛的老大，心下暗笑︰誒嘿，反正打的不是我∼
“或許是有什麼事情。”李自在沉聲道。
王權霸業緊了緊手里的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隨後，又低頭抬手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道︰“附近哪有衣服買？”
李去濁眨眨眼，看看附近堪稱荒山野嶺、更是被犁過一遍的環境，繼續撓頭，“貌似挺遠的……”
王權霸業走到桌子旁，拿起面具，戴上，提著劍一拂衣袖。
“走吧，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先，我可沒帶備用的。”
“是，大哥。”
“走咯！！”
……
深藍夜幕之下的一處空地上燃起一團篝火，篝火前，閉上眸子作藍衣打扮的顧應盤膝而坐，氣息悠長平穩。
身旁，涂山雅雅把腦袋枕在他的腿上，四仰八叉的憨憨睡著。
再一旁，無盡酒壺靜靜坐落地面，壺面則是跳動著幾無規律的焰畫……
忽的，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于夜色中，宛若鬼魅而來！
“嗒—嗒—踏——踏——！”
然而顧應卻是置若未聞，好似同自家丫頭一般入了睡，沒理會半分。
“呼！！”
火焰被拂袖帶起來的風掀動，發出一聲悶響。
“師弟，你戾氣過重了。”
是道人那不論對誰都一貫清冷的聲音。
這時，顧應方才悠悠然睜開眼，輕聲道︰“有嗎？”
灰眸看向立于身側，白發佔了大半的道人，一笑，“我怎麼沒感覺呢？”
是除去面對涂山雅雅，難得輕快的語氣。
蕭居奕冷著眉眼認真道︰“或許他人感知不到，但貧道……”
“師兄，好久不見。”顧應笑意不減的打斷。
前者一頓，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師兄，你失敗了吧？”
道人怔了怔，沒有反駁。
“意料之中，不是嗎？”
顧應抬手輕輕撫摸著涂山雅雅毛絨絨的腦袋，眼尾輕揚，眉眼柔和著道︰“我們啊……本來就不是這世界的人，若不順從，則受天譴。”
因為他們已經被繪上了色，沒有足夠的法力加持，聞道無望。
但，此界似乎並不允許他們悟道宗師……
他只一眼便看出來，師兄他啊，有天厭在身……若按照他們那的說法，這叫劫氣！
顯然，師兄失敗了……
除非他們甘願寸步不前，滯留于此，不然，定沒有好的下場！！
悖論嗎？呵！！
道人頷首，淡淡道︰“師弟你會放棄嗎？”
顧應捋捋小家伙散亂的發絲，把她那準備吃進去的頭發拿開，輕聲道︰“師兄你是知道我的。”
“我是我們華山的當代大弟子，放棄二字，從不會出現在我的字譜當中。”
他說的輕巧，好似無論成與不成，都會一如既往的走下去一樣。
道人道一聲‘善’後看向涂山雅雅，“那她呢？”
顧應手一頓，斂眉沉聲道︰“……我自有打算。”
蕭居奕默然間回憶起往事史載……
戾氣，此界未有，他界所存。
殺伐過重者當生戾氣，擾心神、躁脾性，雖利于破境，但隨著修為境界的提升必然會陷入暴虐嗜殺、感情淡漠、觀萬物如螻蟻的狀態……
天地大變伊始時，發現戾氣者如獲至寶，短短數載便從三流之境跨入當時的一流高手！！
繼而，此法不斷傳播，甚至衍生出戾氣專用功法擴散至九州全境。
此後短短十數載，天下間以戾氣成教不下數百！
他們也有一個共同的名稱︰魔教！！
彼時，宗師僅有閉關修行的張真人一人，這也就導致當時正值開國的大明民不聊生、殺戮取戾之事極為盛行。
畢竟那種情況下你不加入，便要成為他人以戾氣破境的養料！
魔教中人一致認為，戾氣乃天賜，完全忽略了副作用，先天者更是嗜殺成癮，有時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即便是發現此事的朝廷不停派出成建制的軍隊鎮壓屠教，也止不住這肆虐天下的邪火。
誰讓戾氣修行如此強大呢？不僅速度快、實力還不落正常修行提升的境界分毫！
要知道境界的提升不僅僅能得到實力超凡的反饋，還有壽命延長的誘惑……
也因此，朝廷軍隊面對越殺越多的魔教修士開始節節敗退，南北兩地加起來近半山河淪陷，成為了魔教的養殖場……
也由此，引發了張真人三祀蕩魔、一人鎮壓天下之事……
念罷，他看著眼前跳動的焰火開口道︰“師弟，貧道不是不相信你……”
“師兄。”
顧應沒有抬頭，一雙眼底帶著幾分溫柔的灰眸定定的落在涂山雅雅酣睡的側顏小臉上，再次打斷︰“師弟自有打算。”
語氣不輕不重，卻，不容反駁。
“……無量天尊。”
篝火燃了一夜，整宿未歇，有許久未睡的妖美夢，亦有許久未見的人緘默，不似以往，分歧明確。
……
數月後，跟李家兄弟分開的王權霸業發現有人在擄掠人妖，不由怒從心中起，殺意劍中凝。
“好大的膽子！”
他擰著劍眉，安撫一番認出他的小妖後朝他指出的方向飛馳而去……
至于為什麼妖怪不怕他這件事……
不好意思，他‘劍先生’的名號早便傳遍了天下，誰人不知他對人妖一視同仁？
或許會在某些事情上有所偏頗，但就論擄掠人妖此事而言，他確確實實忍不了一點！
沒有人，有資格剝奪他人自由！！！
至于探尋圈外……這事兒又不急，無非晚點的事，還是救妖比較好，更何況按著這幸存的小妖所說，被抓走的不止有妖，還有人呢！！
晨光熹微的路上，壓低身位飛在半空的王權霸業一邊感知妖氣，一邊凝聚劍光，欲創個省力的浮空類道法。
誠然，踩著凌風劍固然能飛得更快更省力，但，他可舍不得……
再帶一把劍他嫌麻煩，一只手提著就行，他是不太喜歡……喲，前邊兒怎麼有個自由落體的人影，一大早的，這麼有雅……
等下，誰家自由落體這麼快啊！！！
王權霸業先是錯愕一瞬，旋即身化流光，如梭一般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在人影墜地的前一刻險而又險地將其一把抱住！
急停在離地數丈高的王權霸業松一口氣後方才有心情打量抱住的……
是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