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山。
此地距離烏程縣約莫二三十里的路程。
嚴白虎的一萬大軍盡數駐扎在此。
山下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可謂嚴防死守。
只是這些士卒，一個個看起來卻無精打采。
“主公，那陸川的大軍，駐守在吳郡，我等已經數天沒下山了！”
一名大漢神色復雜地看向了嚴白虎。
他們都是嚴白虎的手下。
原本是佔據了烏程縣，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可自從陸川大軍到達吳郡，嚴白虎就怕了。
直接帶著大軍逃回了這石城山。
沒辦法。
嚴白虎自己也知道，手底下這一萬匪盜，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陸川三萬精銳的對手。
“該死的陸川，好好的徐州不待，來揚州湊什麼熱鬧！”
“我就不信，他能還能一直在這里呆下去！”
嚴白虎口中叫罵了一聲。
你說你好好一個徐州州牧，來揚州干啥？
有袁術和孫堅還不夠嘛？
三個人是能玩游戲還是怎麼著！
其實，嚴白虎的想法也很簡單。
打不起你，我還躲不起嘛！
如今攻打揚州的勢力眾多。
既然陸川來了，勢必就要和其他人爭鋒。
等他們全都打個不可開交。
自己就繼續在石城山當個土皇帝！
對了，或許還能將附近的白虎山也拿下。
但一切都要等陸川退了再說。
“可是....主公....”
漢子緊接著就是一臉愁容，“最近打探消息的弟兄回來不少，弟兄們普遍說山上的糧食支撐不了多久啊！”
山上不比城池。
他們這一萬人的消耗，根本得不到補充。
這麼躲下去，遲早都得餓死！
嚴白虎也知道這個問題 ，不由得眼神一冷。
“通知下去，從今日起，軍中軍糧每日一頓。”
“剩余不夠的，自行想辦法！”
糧草不足，那就削減開支。
再說，這山上野菜野果什麼的，也不是不能吃。
他們只在山上待著，又不下山迎戰。
體力沒多少損耗，一天吃一頓。
絕對沒問題！
“每日一頓？！”
听到這通知，連親信的大漢都有些繃不住。
而隨著嚴白虎的通知下達，山中頓時生起一陣不滿。
一天吃一頓？
他們來投靠嚴白虎，不就是為了一吃的嘛？
這種安排，連小娃娃都不夠吃！
軍中少糧，主公不在外面想辦法，反而將主意打到自己人身上。
這是什麼操作？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那我們還在這里堅持個啥呀！
夜色不知不覺地升起。
石城山上靜悄悄。
只要兵營之處，此起彼伏的肚中咕嚕聲，還在折磨著一眾士卒。
他們沒有辦法，只能趕緊入睡。
只有睡著了，才不會感覺饑餓。
一天一頓，還是一碗稀粥加點爛菜葉子。
鬼能吃飽！
已至深夜。
兵營角落一處，正蜷縮著十幾人，似乎已經睡著。
但有幾人要麼反復翻動身體，要麼在搔臉撓屁股。
好像還沒睡沉。
“老三，老三！”
有道身影悄悄摸了過來，想低聲搖醒還在睡覺一名士卒。
被稱為三弟之人一下就睜開了眼楮。
三弟亦未寢。
餓著肚子，可是沒那麼容易睡著。
見到來人，三弟驚了一聲。
“二哥，你怎麼回來了？”
“噓，小聲點，別廢話，趕緊叫上老大和我下山去。”
身影一把捂住三弟的嘴。
四下看了一眼，確認周圍人都沒醒，才放下心來。
此人便是之前在烏禾村打探消息的青年男子。
李二。
“二哥，你傻了吧，下山咱們吃什麼呀！”
三弟名為李三，扒開李二的手，也輕聲問道。
他們兄弟三人不就是沒有吃的，村里活不下去，才投奔嚴白虎。
下了山可是連一天一碗的白粥，都沒得喝！
“你才傻，現在不一樣了，村里都發糧食，發肉食了！”
李二有些激動，一時沒控制住音量，說完又立刻壓低了聲音，警惕地看了下四周。
然後才將事情對兄弟詳細說了一遍，神情格外專注。
“別愣著了，趕緊跟我下山！”
說著，李二抓起李三的胳膊就要起身。
但李三卻只是愣愣的看著他，或是他的身後，不為所動。
李二急了。
“哎呦，你干嘛！。”
“趕緊走，讓別人知道，咱們就不好下山了！”
李三指著他身後，尷尬道︰
“二哥，別人已經知道了......”
李二扭頭。
突然發現剛才睡覺的十幾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在了自己身後。
臉上一繃，李二率先問道︰“你們怎麼全醒了？”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就是別人！
那十幾人也不管這些，紛紛問了起來。
“李二你剛才說什麼，村里發糧，還有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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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村里來了黑風軍，還給發田地？”
“李二哥，你說的是真的嘛？！”
“俺們村子也是嘛？”
“......”
這十幾人本就是附近村子的人。
他們同李三一樣。
餓著肚子，不過在閉眼假寐罷了。
听見李二說到村里發糧發肉，就默默圍在了身後想要听清楚。
李二無奈，只得將附近幾個村子情況也講了一番。
一時間，在場十幾人，眼中不知不覺噙住了淚花。
“對啊，俺娘家就在那里，她能吃上飽飯，真是太好了！”
“那個跛腳的就是我爹，他也領到肉了？”
“我弟他們也能耕田了呀！”
“隔壁王老哥真是個好人，我出來打工，他還能經常去家里照顧我媳婦，回去一定要謝謝他！”
“咱們這就下山回去吧！”
“......”
一群人神色激動，而李二卻是有點難辦。
他原本趁著夜色，帶上幾個兄弟悄悄離開。
結果又多了十幾人。
另外出去打探的兄弟，也都去通知了自己親人同鄉。
這加起來得有三四十人。
不好走啊！
算了，幾十人就幾十人吧。
按照計劃，化整為零行動。
悄悄的走，驚動的不要。
應該也沒問題。
李二一咬牙，便道︰“咱們不要一起走，分散行動，最後在山腰集合。”
數刻之後，山腳下。
李二看著面前的五百多人，臉上全是黑線。
“怎麼這麼多人了？！”
他不會想到。
其他去悄悄通知別人的兄弟，也遇到類似情況。
而得到消息的士卒，全都抽空去通知了自己的親人同鄉。
一來二去，幾何級增長。
山腳下就集合了五百人！
畢竟免費發谷米肉食，還送田地的誘惑，實在太大！
這誰扛得住！
眼下情況，哪是是悄悄走。
簡直就是光明正大的聚眾逃離！
“走著看吧！”
來不及多想，也只能帶著一大幫人，摸黑向著出山方向而去。
只是。
上山容易，五百多人想悄悄下山，豈是易事！
僅僅一會兒，上山的就像炸開了鍋。
兵卒大動！
五百多人走著走著，就增加到了一千人。
突然。
“你們給我停下！”
隊伍正前方，驟地響起一聲暴喝。
下一刻，就見四周立刻亮起無數火把，將場間照的晝亮。
借著火光，李二看到自己已經被原來的兄弟包圍。
剛才暴喝之人，便是嚴白虎！
“呵呵，好啊，你們居然想逃跑？！”
嚴白虎眼中凶芒畢露。
這般大的動靜，他怎麼可能不得到消息。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大軍中，居然會有一千多人想叛逃！
“來人，給我殺了他們！”
山中正好缺糧，這群人不听命令。
那就留下做肉食！
士卒得令，持著利刃就要上前。
“兄弟們，從徐州來的陸州牧，給大家發糧食，發肉食了！”
看著嚴白虎撕破臉皮要動手。
李二也不裝了，直接攤牌！
反正都是死，老子豁出去了！
但死之前，說什麼也要搏一搏！
听到李二所言，原本想要動手的一眾士卒，突然就停止了動作。
“陸州牧還說了，只要我們願意回去，不但免除我等所有罪責，更是可以領到田地，安心耕種，養活家人！”
李二見有效果，立刻又加了把勁兒。
這些天，他可是將陸川的政策，打听的清清楚楚。
有這等優厚待遇，他就不信原先的兄弟們不動心！
而李二說完，那跟隨的五百人也反應了過來。
“沒錯，我爹了就領了一斤肉！”
“我娘就是吃了陸州牧的糧食，才沒有餓死！”
“你們不是有人去過徐州嘛？那里的糧食產量可有一千八斤哩！”
“老八，咱們可是小時候可是一起撒尿和泥，吃過粑粑的，我還騙你不成？！”
“......”
一時間，勸說之語紛紛響起。
哪里還有半點圍殺的氣氛，儼然一副菜市場的熱鬧樣子。
四周包圍的士卒，這下徹底心動。
嚴白虎的手下，大部分都是從附近招募而來。
要麼是本地人，要麼就是逃難的流民。
彼此之間十分熟悉。
這逃難的五百人，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沾親帶故。
他們不能不信啊！
“去你娘的，愣著干什麼？！”
“殺了他們啊！”
嚴白虎氣急敗壞，口中咆哮著，一腳踹向了旁邊的士卒！
盡管如此，四周的士卒卻遲遲沒有動作。
反而將頭慢慢轉向了嚴白虎。
眼神在深夜的火把映照下，發出陣陣精光。
嚴白虎被看的心中發毛。
這群家伙要干嘛？
還想反了不成！
剛才被踹翻的士卒，爬起身也沒生氣委屈。
而是提著刀來到嚴白虎身邊，眯著眼緩緩而道︰
“主公，那里面可有我的至親骨肉，親哥呀！”
這群人他是真的不能動手！
都是親人、朋友、同鄉。
怎麼殺？
嚴白虎下意識道︰“我...我給你...加錢！”
可他剛說完，其他士卒也提著武器圍了上來。
“你們...你們要干什麼！”
看著步步緊逼的士卒，嚴白虎終于意識到不對。
他忘了。
這群人雖然沾親帶故，但跟他卻沒有絲毫關系！
這時，李二也湊到近前，就很無奈為難的樣子。
“主公，我們只是想下山。”
“可你非要逼我們啊！”
周圍殺氣四起。
嚴白虎讓他們殺自己親人，這還能放過他？
“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是誰給你們一口吃的？！”
嚴白虎此時冷汗直流，只能再次無能咆哮。
沒想到，自己麾下的士卒，居然全體嘩變！
他恨吶！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招募這些人了！
就是自己掌控不住，才出現了這種局面！
“我們當然記得。”
李二將手中大刀 當一聲扔在地上，冷冷道︰
“所以，主公你還是自己動手吧！”
“別讓我們為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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