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安像一個失去控制的皮球一般,順著山路一路翻滾而下。他那件本就不怎麼厚的衣服,此刻更是在與山路上那些尖銳如刀的石子以及樹枝的激烈撕扯之下,變得破爛不堪。
銘安的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正源源不斷地從這些傷口中滲出來,鮮紅的血液逐漸浸染了他的衣衫,在他的身後留下了一條血路。
他的身體狠狠地撞到一塊凍得堅硬無比的石頭上,一股鑽心刺骨的劇痛迅速傳遍了他的全身,讓銘安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而情況還在不斷惡化,就在山體的下方,赫然橫亙著一條寬闊的冰河。眼看著自己就要墜入河中,銘安拼命想要穩住自己急速下滑的身體,但一切努力都顯得那麼徒勞無功。
在驚惶失措之中,他撞斷了一棵小樹。伴隨著清脆的“ 嚓”聲響,那棵小樹折斷倒地,一部分樹枝穿透了銘安的身體。緊接著,銘安猛地砸入了冰河之中。
冰冷徹骨的河水如同一只凶猛的巨獸,瞬間將他整個吞沒。
湍急的河水帶著巨大的沖力裹挾著銘安向著下游急速流去。那洶涌的河水不斷地沖擊著銘安的身體,讓他在水中不停地沉浮。
每一次被水流沖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疼痛所籠罩。而腳上的鐐銬,讓他根本無法蹬腿浮出河面。每一次掙扎,都只能讓他更加深入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他試圖掙脫鐐銬的束縛,但卻無計可施。冰水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冰刀,不斷地切割著銘安的身體,奪走他身上僅存的體溫。
在這冰冷的侵襲下,銘安只能靠著雙爪胡亂地掙扎著。他的雙爪在水中拼命地揮舞著,試圖抓住一些能夠讓他穩住身形的東西,但除了剛結的薄薄的一層冰,他什麼也抓不到。那層薄冰在他的觸踫下迅速破碎,化為一片片冰冷的碎片,進一步刺痛了他的肌膚。
喝了很多冰水的銘安,非但沒有讓他的意識清醒過來,反而因為之前服下的迷藥還在體內作祟,再加上這不斷奪走體溫的河水的雙重折磨,讓銘安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他的思維開始變得混亂,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不清。他已經完全看不清眼前是什麼了,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朦朧的黑暗之中。
鼻子里嗆了好多水,那冰冷的河水順著鼻腔涌入他的呼吸道,讓他感到無比的難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冰塊,寒冷的氣息充斥著他的肺部,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燥熱難耐,甚至開始胡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可他的身體卻變得越來越僵硬。
直到一雙大爪子將他抱了起來,“別動,小家伙!”墨染按住了銘安撕扯衣服的爪子,低沉的聲音在銘安的耳邊響起,帶著一絲關切。
墨染抱著銘安快步朝著城中的客棧奔去,這小不點的身體有些僵硬了,看來在河水里泡了有一段時間了。
就在不久之前,墨染剛剛處理完一些棘手的事情,準備啟程返回流月城。而途經此處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面前流淌而過的河流,河中一截若隱若現類似樹枝的物體,引起了他的注意。待他定楮細看,竟是一截鹿角。
墨染心頭微微一動,腳下輕點,身形急速掠過水面。待到近前,他這才驚覺原來是一只小鹿獸人正泡在河中,已經失去了意識。墨染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伸手將這個小家伙迅速地從水中撈了起來。
待仔細端詳懷中的小鹿獸人,他的身軀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而腳腕處更是套著沉重的鐐銬。
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墨染的眼神瞬間變得陰沉下來,喃喃自語道︰“看這樣子......這孩子想必是從某個的地方拼命逃出來的吧。”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的小鹿獸人,同時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
不多時,墨染便來到了一家客棧門前。他抬腳邁入客棧大門,還未站穩腳跟,便朝著櫃台後的客棧老板高聲喊道︰“老板,快給我開一間房!”
客棧老板听到聲音,忙抬頭看去,只見墨染的懷中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銘安,當下心里便明白了事情的緊迫性。二話不說,順手抓起一塊木牌朝墨染擲去,回應道︰“樓上左轉第一間!”
墨染見狀,左手穩穩地抱住銘安,右手接住了牌子。他又隨手拋出一錠銀子丟向老板,老板滿臉笑容地伸手接住,口中還不忘連聲應謝。隨後,墨染便急匆匆地抱著銘安直奔二樓房間而去。
來到了樓上的房間,墨染輕輕地將銘安放在了床上,而此時小二順便送來了毛巾和熱水。墨染接了過來,拿出毛巾為銘安擦了擦身子,沒有直接用熱水,而是叫小二拿了幾塊生姜,貼著銘安的毛發擦了擦。
等銘安再次睜開雙眼時,時間已過去了三天之久。他艱難地撐開眼皮,意識依舊處于混沌迷蒙之間,腦海中的記憶仿佛被凍結在了那一刻,自己墜入了冰冷刺骨的冰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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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視線逐漸清晰起來後,呈現在眼前的卻是陌生的木質床框以及覆蓋在身上那柔軟溫暖的棉被。這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銘安有些恍惚之感。
他下意識地想要微微活動一下身體,可剛一動彈,一股鑽心般的劇痛瞬間襲來。盡管傷口已經愈合,但疼痛卻存留了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傳入耳際︰“別動,你需要好好休息。”
銘安強忍著疼痛,費力地轉動脖頸,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床邊桌子旁,坐著一只體型壯碩、且有些帥氣的白毛老虎。雪白的皮毛在光線映照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一雙金色的眼眸正緊緊盯著自己。
銘安勉強從干澀嘶啞的嗓眼中擠出一句道謝的話語︰“謝……謝謝……”
听到銘安的道謝聲,名為墨染的白毛老虎饒有興致地眯起雙眸,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看似弱小無助的小家伙。
片刻之後,他咧嘴輕笑一聲,調侃道︰“喲呵,嘴上倒是挺會說謝謝的嘛,不過,你這雙眼楮里透露出的警惕之意可是半分都沒有減少!”
听出了對方話語中的調侃之意,銘安不禁感到一陣窘迫,臉上泛起些許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不安和疑慮,生怕自己剛剛好不容易才從一個暗無天日的監獄中逃脫出來,卻又不小心掉入了眼前這看似溫柔、實則可能隱藏著巨大危險的虎口之中。
仿佛是洞悉了銘安心底的想法一般,墨染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一聲後,身形一閃,如鬼魅般瞬間就來到了銘安的面前。如此驚人的速度,使得銘安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之色。
“放心好了,小家伙,如果我真的想要對你不利,恐怕早在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墨染悠然自得地斜倚在床邊,語氣輕松地說道。
听到這番話,銘安稍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顯得有些怯生生的,用微弱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見的聲音說道︰“謝謝叔叔……”
這句話卻讓面帶微笑的墨染頓時露出了一臉黑線。他將自己的虎臉湊近銘安,帶著幾分無奈的神情說道︰“小不點兒,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對像你這樣的小幼崽下手,所以才故意叫我叔叔?”
墨染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與銘安計較稱呼的問題。他緩緩坐到銘安身旁,給銘安喂了幾口水,關切地問道︰“既然現在你已經甦醒過來了,能不能跟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你的家人們都在哪里呢?”
銘安將之前所經歷過的種種事情向墨染一一道來,但小漁村的那些事,他沒有告訴墨染,畢竟連銘安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所以稱自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罷了。
"銘安......" 墨染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目光端詳起眼前的銘安來。稍作停頓後,他接著說道︰“不知為何,總覺得我似乎曾在某處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听到墨染這番話語,銘安不禁泛起一絲疑惑。像他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怎會有人知道自己呢?不過銘安並未開口追問此事。
眼見銘安臉上那副茫然不解的神情,墨染努力思索了片刻之後,依舊未能回憶起具體細節,果斷決定不再繼續糾結于此。
看著眼前銘安那瘦弱身軀上縱橫交錯的傷痕,盡管這些傷疤已然愈合,卻依然留下了印記,顯得如此刺眼。墨染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憫之情涌上心頭。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銘安的頭頂。那動作充滿了疼惜和關愛。墨染微微俯身,說道︰“小家伙,想不想跟隨我學習武藝?只要你願意,假以時日,當你學成之後,必定能夠擁有足以自保的強大力量。到那時,無論是誰,都休想再輕易地欺負你、傷害你……”
只有墨染自己心里清楚,他會對銘安產生興趣,並不僅僅是因為一時的惻隱之心。實際上,在這幾天里,他已經察覺到了銘安身上那種傷口自我愈合的能力。
這種天賦讓墨染意識到,要把這樣一個還懵懵懂懂的孩子獨自扔進殘酷的江湖這一大染缸之中,讓他去經歷無數的艱辛磨難,墨染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些許的不忍和猶豫,畢竟齋里那幾個差不多都是這樣來的。普通的小幼崽或許還可以送到慈幼院,而銘安有著特殊的體質,如果被有心之獸發現,估計可能會更慘……
當听到“習武”這兩個字時,銘安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他不由得想起了獅子先生曾經給他講述過的那些充滿傳奇色彩的江湖故事。
銘安沒有懷疑對方,畢竟剛才墨染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如果真的是壞獸,銘安也無可奈何。他只是用略微顫抖地輕聲問道︰“我...我真的可以嗎?像我這樣的獸,也能成為一名武者嗎?是不是會有什麼拜師儀式?”
墨染並沒有立刻回應銘安的話語,而是微笑著從懷中掏出一顆脆棗,遞到了銘安面前,緩聲道︰“來來來,先別著急,嘗嘗這個,味道可是相當不錯的。”
銘安接過那顆脆棗,放入口中後,強忍著因抬起受傷胳膊而產生的劇痛,輕輕咬下一小口。一股酸澀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仿佛他那充滿苦難的前半生一般。
“叔叔...” 銘安剛想繼續開口說話,卻冷不防被墨染伸出爪子在腦門兒上輕輕彈了一個腦瓜崩。
墨染一臉壞笑地說道︰“嘿嘿嘿,從現在起應該改口叫師傅啦!既然你已經吃下了為師給你的這顆棗,那麼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墨染的乖徒兒!”
“師傅……”銘安又咬了一口脆棗,喃喃的說著,眼楮看著窗外和墨染眼楮一樣顏色的太陽。
墨染回頭看去有些疑惑,“在看什麼?”
“沒什麼,師傅。只是……天亮了。”銘安看著眼前的白毛虎,笑中含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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