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南山廳最邊緣的一處宴席上,所有人的筷子都已經全部放了下來,其實也不是剛放下,而是自杜業申離開後根本沒拿起來過。
    尤其是陸尋,心中一直想著老人剛才和杜業申的對話。
    聯想到老人說的南山病了,陸尋猜測南山一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而且自己也已經被蔡青天給惦記上了。
    雖不知道個中緣由,但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
    神州五城地位高不可攀,在神州上向來是重中之重,可以說匯聚了全國的精英人才。
    即使這樣,五城發生的詭異事件持續了大半年都沒有解決。
    大家都不說話,也不吃飯,就靜靜地坐著,大眼瞪小眼。
    生怕听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唯獨裴然仍在慢悠悠的吃著飯。
    今天是王詩琪和杜子軒的婚禮,他既不是男方的親屬也不是女方的親屬,照理來說本不應該參加此次婚禮。
    奈何杜業申三請四邀,架不住這位官癮大過天的學生叨叨個沒完,裴然最終還是如約來到了婚禮。
    能在南山大飯店包下一層用作婚宴,其婚禮排場斷然是不可小覷,大多嘉賓都是南山有頭有臉的人物,出手的紅包都是上萬起步,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見到婚禮排場又偷摸在扁平的紅包中多塞進去幾張。
    裴然特立獨行,反正不管婚禮當天收了多少紅包,以主家的財大氣粗第二天都會如數奉還,所以他今天並沒有包紅包。
    但也不算空手而來,而是帶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兩條大鯉魚。
    現已入暑,但對于釣魚佬來說,哪管天氣炎熱一說,就算每天空軍也要去湖邊待一會。
    不到凌晨四點,裴然就已經坐在了太南湖邊,摸黑開始準備新婚禮物。
    或許是特殊日子的原因,趕在火辣辣的太陽爆發之際,裴然成功釣上兩條大鯉魚。
    金錢可以被退,但心意怎麼退?
    杜業申當時見到這兩條魚兒時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收到這份心意的,在他印象中,上一個收到的人如今可是貴為南山城一號人物。
    所以他們圈子里一直流傳一句話。
    若得裴師二兩魚,縱使千金也不換。
    裴然所贈的兩條大鯉魚加起來少說也得有十七八斤。
    這份禮不可謂不重!
    在湖邊枯坐了五六個小時,中途就吃了幾塊餅干墊肚子,後又帶著沉沉的魚護轉乘了數輛公交,裴然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
    老人並沒有因為桌上其余人沒動筷子而停下手中動作,很有規律的吃三四口菜喝一杯白酒。
    常年釣魚的手臂上還帶著一連串蚊蟲叮咬的疙瘩包,整個人稍顯黝黑卻精神頭很足。
    吃掉最後一口鮮嫩多汁的包子,杯中的白酒快要見底,裴然干脆端起分酒器,一口全部倒入嘴里,還抖了幾下。
    細細體驗入口的綿滑,等酒液滑向喉嚨,其中的辛辣爆發開來,裴然忍不住咂吧了一下嘴巴。
    之後再吸進一口氣,沉重的後勁在口腔里來回踫撞,最終全部吐出。
    這頓飯算是吃完了。
    “喝酒只需二兩半,半醉半醒憂愁散!”
    裴然放下酒杯,多余的話沒有說,起身已有離開的意思。
    “裴教授,請稍等一下!”陸尋攔住了他,想問個明白。
    一開口,其余人都坐直了身子,重頭戲要來了。
    他們也想知道困擾神州五城的大事是什麼。
    “年紀大了,才喝了二兩半就醉了,老頭子不能陪你們了,得回去休息了!”裴然已有三分醉意,臉頰涌起一抹紅,笑眯眯的打了聲打招呼後就離席而去,像是沒注意眾人的反應。
    裴然有個習慣,每天都要喝些酒,最好是晚飯時候喝,可以就著新聞。
    不多,也就二兩半。
    二兩半就夠他暈暈乎乎的了。
    年輕人喝多了,喜歡拉著朋友互訴衷腸。
    而像裴然,喝酒已經成了習慣,說不出話也是習慣,喝醉酒老老實實睡一覺更是習慣中的習慣。
    “那我送送您吧!”陸尋把想問的東西暫時放在肚子里,追上了老人。
    “好,陪我到大門口就行了!”裴然沒有拒絕,邁著三分醉意的步伐,也沒再看仍舊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陸尋跟著裴然,消失在南山廳門口。
    每每兩人並肩行走時,陸尋都是習慣性的側著身子跟在老人身旁,似乎時刻準備聆听。
    當初老人一句順其自然,他一直記到現在。
    這句話乍一听是句廢話。
    誰不是順其自然,又有誰能反抗命運。
    可細細想來,往往就是廢話才會被人忽略,因為所有人都覺得太簡單了,只听得進去那些高深莫測的大道真言。
    卻不知真正的大道就藏在廢話中,就像天氣冷要穿衣,肚子餓要吃飯。
    看似無人能反抗命運,可真正做到順其自然的又有幾個,無非就是將執念放在了心里,翻來覆去要弄個明白,到最後折騰的還是自己。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南山大飯店的門口,裴然停下腳步,笑眯眯的拉住了差點就要走下馬路牙子的陸尋,“走路的時候可不要分心!”
    陸尋心中還有疑問,欲言又止。
    裴然捏住他的肩膀,說道︰“先回去吃飯,會有人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陸尋全程沒說一句話,眼下也是望著裴然離開。
    南山的梧桐樹格外多,道路兩旁都長滿了,到了夏天更顯得翠綠,樹上茂密的枝丫伸的老遠,幾乎要與前後左右的枝丫牽手。
    老人照舊背著手,一步步踩在穿透枝丫的陽光上,伴隨著聒噪的蟬鳴聲,走向了遠處的公交站台。
    老人上了車,身影也就不見了,陸尋這才想起揮手,忽然笑了。
    那四個字,說的不就是修心嘛。
    縱然思緒煩亂,我自從容應對。
    大不了喝一頓酒,喝完乖乖睡一覺。
    “裴先生,陸尋受教了!”
    有時候,一句話得反復琢磨。
    陸續也不知自己琢磨出了什麼道理,就是感到肚子餓了。
